笼华沉默,他这样说,听来是仁慈磊落的家主的话,倒显得她心胸狭窄,不能容人。
笼华又问,“她若嫁了,谁帮你编织红绳?”
萧黯无奈,“我知夫人不善针线,学一点编织也不难吧。”
萧黯心中有些难过。
想前世,岳阳王兄看上了顾盼,他不在意,随口就同意送了。
当时还是朋友的笼华听说此事,对他好一通脾气。指责他无情无义,轻易舍弃在他艰难时陪伴他身边的忠仆,又全无心肝,看不见侍女待他的一颗真心。
他被笼华骂醒后,试图去索回顾盼,可是顾盼已成兄长的侍妾,没两年就抑郁而终。
这一世,他留下了顾盼,可是眼前的笼华却容不下她了。
眼前的女孩与曾经的笼华,本就不是一个人。
笼华却不知萧黯这许多心事,只是听萧黯言谈中似与顾盼并无私情,再看满地满案的狼藉,感觉自己无理取闹甚过。
然而,他有事瞒着她倒是真的,笼华嗔问“你为何总要戴着这个嘛?”
萧黯垂头闷想,此事说来话长,从何说起。而且,他也没心情为她讲这些事了。
她不会理解他们的感情。
想从前笼华言行无不有理可循,无不是为他筹划,便是偶有怒争执,倒是自己错处更多。
他把最糟糕的自己给了前世笼华,把最好的自己给了眼前的女孩。
可是她却年幼无知,任性自我,不知生存不易,相守不易,盛世不易。
这也不能怪她,她与前世笼华本就是殊途的两个人。
笼华看萧黯若有所思,只不应答,忽然感觉对方很陌生,他虽站在眼前,却遥不可及。他的心里或许没有顾盼,却仍是她触及不到的地方。
笼华眼泪汪汪,萧黯,你对我的情有独钟,我不知从何而起,更不知会从何而终。
笼华的手指突然传来剧痛,此痛钻心刻骨,她猝然惨叫了一声。
萧黯吓了一跳,忙抬眼看她。
笼华看他目光中还有关心,忽然无边的委屈袭来,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的落满腮。
萧黯忙上前来,柔声问她怎么了。
笼华不愿意承认是自己伤心,宁愿承认是手指痛。
萧黯听笼华哽咽的说手指痛,心中突的一跳,他握起她的右手,捻着她的食指,整个人绷成一根弓弦,喉咙紧,紧盯着她问“是这根手指痛吗?”
笼华更加委屈,呜咽着说,就是,偶尔会极痛。
“你这根手指受过伤吗?”
笼华哭着说没有。
萧黯忍不住战栗。
前世笼华受困江陵时,右手食指曾被人砍下,这根手指被装进冰匣送到他手中。
后来,他便将她的指骨装入布囊,以红绳系了,日夜带在身上,直到数年后,他兵败自尽。
死前,他的遗言是,将他身骨连同笼华指骨一同焚化,送往岭南。
未想,他会重生,重生后他仍然佩戴红绳,只是再无装笼华指骨的布囊。
他以为,他这一世,终究是寻不回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