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难道非要锡制的器具才行?盛烟瞬时又觉得自己陷入了无限遥远的奢望中。
但无论如何,他已经知道往哪里努力了。
从大花园出来,午后的日光刺得盛烟眼皮发麻,也不知永嘉的初夏为何来的这般早,四月末始,几乎到九月才真正结束。不过……也正因为夏日绵长,这里的花儿的品类最多,也适宜生长,花期更是长。
盛夏过后,倒是有十来天的清凉日子,这会儿且还不到盛夏呢。
抹着脸颊的薄汗回到怜香居,盛烟看到门匾,眉头微微蹙起,说来他老早就觉得这个名字不好,怜香怜香,他是堂堂男儿汉,何须他人来怜?真是太过女气了。一丁点的男子气概也没有。
若是往后有机会自己为自己做主,这第一件事就是要换掉这块门匾,或者换个住处。
杏儿见着盛烟进门,这次也不打听他去哪儿了,只笑呵呵地将他迎进来,对馨儿招招手,让她抱着怀里一团黑黑的毛团儿过来。
盛烟低头一看,嘴角不知觉的往上扬,“哟,好么品相的猫儿,你何处要来的?”
“哪里有地方要的,这是一只野猫,不知从哪里钻进来的,馨儿方才发现了就觉得可人疼,抱着手里不肯扔了……小主子看看喜不喜欢,若是喜欢就留下可好?”
杏儿见盛烟的脸色,就知道这事十拿九稳了。
这猫脸很小,通体都是黑色,但四只猫爪却有半截是雪白的,脖子下一圈也是雪白雪白,跟围了白围脖一般,也不怕人,就歪着小脑袋盯着盛烟,着实招人喜爱。
抱起来看了好半天,盛烟笑得开心,“好,那就留下吧。”
说罢,吩咐杏儿和馨儿去打水给他洗澡,拾掇干净了才能让它进屋。
这猫儿……刚才看他的眼神,盛烟怎么瞧怎么觉得很像小乞丐,心下就有了一个念头。小乞丐送了他这么本好书,他也应该还礼才对,但不知他是否从哪里偷来的,如此有危险的事,下次可不能让他再干了。
上次蔷薇水的人情没能还上,又得着小乞丐拿来的东西,他多多少少觉得受之有愧。
如果他喜欢这只小猫,就送给他好了,平日爬树钻洞也能有个伴儿了!
盛烟琢磨着一阵,觉得这主意不错,他别的东西送不了,也只能时常给小乞丐留些点心,那些算不得礼物。小猫的话……他应该不会嫌弃,会喜欢吧?
于是还忐忑起来,犹豫了半天总算被书本吸引过去,认认真真地临摹起那页纸上的器具草图。他的想法是,不能找到一模一样的,但至少找相似的东西,先替代着试试,实在不成再想办法。
这一忙就到了晚上,今日的晚膳比往日要丰盛了些,清清爽爽的蜜汁豆腐、翠玉竹笋,还有鲈鱼片汤和他爱吃的香菇木须肉。盛烟看得就口齿生津,觉得胃口大开,一连吃了三碗米饭,惊得杏儿惊讶地问他是不是午膳不够。
不过这晚小乞丐没来,盛烟沮丧地在窗便等到三更后,才打着哈欠就寝。
莫不是自己那天太过分,不依不饶的样子让他生气了?盛烟想了一整天,有些心神不宁的,逗了逗小黑猫也觉得没劲,喃喃自语道:“还等着你给它起名呢,你却不来了。”
小黑猫用尾巴忽的甩了他一下,盛烟冷不丁吃了口猫毛,打个大喷嚏。
掌灯过后,盛烟假装在几案便专心读书,耳朵倒一直竖着,细细听着窗外的动静。一更未过窗口就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响声,盛烟坐不住了,立刻跑过去,帮小乞丐把窗户给支起来。
定睛一看,小乞丐怎么变样了!
就见他身上的粗麻布料的乞丐服不见了,换了一身干干净净的细棉布衣衫,白色腰带上镶嵌着一块猫眼大的玉石。紧致贴身的湛蓝色的短打装扮,脚上蹬着双白色的小羊靴子,看起来十分精干。
最令盛烟吃惊的是,他一贯杂乱的头发束了起来,绾了个时兴的少年发髻,在头顶扎了条黑色的发带,长长地垂在两肩。
这么一来他额前的发都梳了上去,露出了洁白的额头。
盛烟这才发现,小乞丐这张脸长得才是真真好看,五官精致不说,那股子神态不羁却又眉眼清俊的味道十分特别,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从内到外都透出与不同常人的逼人英气,黑亮的眸子泛出几重光来,像是一对烧化了的玛瑙。
看着他的眼神,很高,很清,却根本不像一个这个年岁孩子所拥有的目光。
小乞丐见盛烟发愣,自己翻窗跳进来,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我换身衣服你就不认得了?”
“哦,不是……”
盛烟把窗户放下来,暗自掐了自己一把,“还以为你生气我了呢。”
“我哪里敢生你的气,十少爷不生我的气,我都要谢天谢地了!”
小乞丐看着他的眼眸嘻嘻一笑。
“好啦……是我小题大做了。”
盛烟拉住他的手摇了摇,露出八颗牙齿,笑。
小乞丐俏皮地撇撇嘴,把背上的包袱往几案上一扔,“喏,我今儿个一早帮你去蔷薇了!”
盛烟一看,呵,比他们上次采的蔷薇花还要多啊……而且小乞丐是拿绸缎包的,不由得惊奇,“你哪里来的绸缎?”
“嘿嘿,我师父回来了……算那老头有良心,给我带了不少东西。”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
盛烟这才了然,笑着拉起他,把他往凳子上一按。
“对了,谢谢你送给我的书……”
说着他把床铺上睡着的小黑猫抱起来,笑盈盈地说:“所以我把这个送给你,就算是还礼了……你可别嫌弃它!它是只很乖很乖的猫才对,就是不知被什么人遗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