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他是认得的,正是多年前天下未定之时,将亲手擒杀的貂做成大氅,赏给蒙恬的。连此物都能转赠,这“旧谊”
只怕是大有文章。
心内一团怒火骤然而生,嬴政没有再说话,只是扬手一个耳光,结结实实地送了过去。
这一耳光诚然力大,却也不过只是耳光而已。然而力道之下,扶苏身子一偏,竟是栽倒在地。
“何时竟娇弱至此了?”
嬴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
然而扶苏却只是一动不动。
嬴政眯起眼看着他,许久之后,心中终于觉出了几分古怪。
他俯下身,伸手探了探对方的前额,才骤然一惊。
前额滚烫如灼,教人心惊……他竟当真是病着!
嬴政骤然站起身来,对着门外道:“御医!快传御医!”
扶苏睁开眼时,模模糊糊地看清了床前的李斯,便又徐徐闭了眼。
李斯见人醒了,颇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声。原以为他这病不过是佯装的,谁知竟当真是染了不轻的风寒。诚然,让自己一夕之间染病的方法不是没有,但却没人几个人能对自己下得了如此之狠的手。
更何况,还一声不吭地带着病,在宫外跪了好几个时辰。
但李斯不得不承认,较之自己,扶苏是更了解嬴政秉性的。若非三番两次将自己逼入绝境,假戏真做,又怎能当真瞒过那个多疑的帝王?
念及听闻消息前来探视时,此处御医全员出动,宫人忙不迭伺候的阵仗,在这一贯清冷的长公子宫邸里,过去可几乎是从未见过的。由此可见,纵然嬴政本人并未亲自前来,却也下了何等严苛,何等焦急的命令。
摇摇头,想怪他不该如此,却又知这人行事作风便是如此决绝,旁人是劝不来的,便只得问道:“公子为了见蒙将军一面,代价如此之大,不知……一切可否如愿?”
“若是顺利,便可一箭双雕。”
扶苏没有睁眼,低垂的长睫在言语间微微都抖动着,显出了几分脆弱之感,然而口中的语气却又是平静得近乎不可动摇。
李斯闻言会意地颔首,笑道:“看来……一切便是值了。余者,静观其变罢。”
听着自战场而返的将领在耳边汇报着战果,一声声平静单调,毫无波澜。
嬴政以手支额,一言不发,目光却只是定定地盯着将领脚下的那块空地。
正是扶苏昨日倒下的地方。
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强行定一定神,但不知为何思绪却总不能凝聚在一处,反而总向四处散漫开来,难以抓住。耳旁将领的话,也如同风声过耳,窸窸窣窣,却如何也留不下半点痕迹。
他曾经笃定,扶苏费尽周折面见蒙恬,甚至装病久留于此,必是心有所图。谁料他竟是真病,如此一来,自己的怀疑便难免有些松动了。
既然真病,为何不直言?为何宁肯硬撑着在宫门外跪上好几个时辰,也为自己求情一句,辩白一语?
自己……仿佛越发摸不透扶苏的想法了。这种感觉浮上心头,让嬴政有些烦躁不已。他当真是恨不能将那人的心剖开来,看看里面究竟有着怎样的心思,竟是藏得那么深。
终于,他心烦意乱地一抬手,对那将领道:“朕有些乏了,今日便到此,你改日再来罢。”
那将领一愣,却也只得依令拱手退下。
人离去后,嬴政立即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对宫人道:“摆驾去长公子宫邸!”
嬴政的骤然到来,让本在宫邸里忙碌伺候的宫人御医们俱是一惊。正欲纷纷上前行礼,却被嬴政抬手止住问道:“不必了,长公子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