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觉得我不是蘅潇,所以不配么?”
男人因为她这个问题,动作有了短暂的停顿,似乎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说道:“你不喜欢这副躯壳,那你喜欢谁?”
“溟看起来并不怎么喜欢你,如果你对他有意,我劝你,还是趁早歇了这心思。”
小许咬住内侧唇肉,侧着头,不说话。
男子的目光停留在她因为扭头,而露出的白-皙脖颈,缓缓道:“那个家伙,大概还在因为蘅潇的嘱托,只念着他那片海吧。”
“他不懂得情-爱之事。即便你对他有意,到头来也是白费心思。”
许寂澜突然转过脸,狭长的眼透出几许打量,几许讽刺:“那么你呢?你就是真心喜欢我了?”
男人勾了勾嘴角,明明是萧詹的面皮,极斯文俊秀的一张脸,配上那双偶尔闪过红色血丝的黑瞳,却让人说不出的怪异和胆寒:“我跟他不同。躯壳和灵魂,只要得一,我就足够了。”
小许笑了:“你们俩人还真有意思。一个死了千百年的女人,都被挫骨扬灰了,到现在,还这么心心念念的?”
“而且,她不是你的杀父仇人么?按说,你应该恨死我了,怎么一见到我这张脸皮,就又挪不开眼了?”
男人先是一怔,继而哈哈笑出了声,宽阔的肩膀微微耸动,差点儿笑出眼泪来:“谁告诉你蘅潇是我的杀父仇人?”
小许心中一紧,难道楚湘的信息有误?如果真相不是自己所以为的那样,事情就更难办了。眼下,除了与蘅潇肖似的一张脸,以及祁山派唯一传人的身份,她还有什么可以仗势的?很明显,要在这只黑蛟手里讨到便宜,绝不是容易之事。一步走错,满盘皆输。而她现在,一步都输不起。
捏了捏小许的脸颊,男人笑道:“看来溟还真是不怎么重视你,蘅潇的事,你大概是道听途说吧?”
“千人千面听过么?蘅潇确实在临死前幻化成你现在的面相,对我和溟有所嘱托。可那并不是她的真正样貌。她确实是杀了我的亲生父亲,但那不是为了毁他,而是为了救他。”
小许越听越迷糊,面上却不敢露出真实的想法来,只能小心翼翼的问:“那你刚才为什么……”
男人笑着低下头,在小许没来得及躲闪的空当,不偏不倚的亲上了她的唇:“因为蘅潇说,谁能安定天下,就要找到你……”
在小许攥紧了拳头,瞠大的双眼渐渐湿润的同时,男人伸出舌,轻舔她的眼角,唇含笑意:“所以她才幻化出你的面貌,让我和溟记住。还有,你的体内有她一缕神识,虽然还未觉醒,但那股味道,真让人怀念……”
小许木然的躺在床上,脑子里不停回响黑蛟说的那句话。谁要安定天下,就要找到她……
是这样么?
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溟才会在第一次见到她,就紧紧黏着她不放;才在日后共同相处的日夜,无时无刻不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才在不久前,那般急切的要她做他的情人么?
她所没有看到的是,在两人所躺的大床背后,那面宽大墙壁之上,长宽皆有三米有余的方形铜镜里,龙王目眦尽裂,双翅展开,疯了一般朝她的方向扑来,却又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挡了回去,脸上所显出的那种既愤怒又绝望的神情……
鏖战(六)
鏖战(六)
屋里突然弥漫起一阵恶臭。小许只感觉腹内一阵翻江倒海,胸腔欲呕,也不知是哪里生出的力气,一把就将伏在自己身体上方的黑蛟搡到一旁。趴在床边,对着大床外一阵干呕,除了一些酸水,什么都吐不出,还是难受的厉害。
可这恶臭倒也有个好处,小许一边呕的胆汁都快吐出来,脑子也渐渐清明了。原本被人制在身下,那种渐渐恍惚,进而整个人深陷入泥淖之中、不可自-拔的感觉,很快的幅散开去。小许一手撑着床沿,左手缓缓摸上自己的额头,只一瞬间,就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飞快掠过,一幅幅熟悉的画面,随之弥漫上心头的,各种情绪,五味陈杂。尤其是对那个人的百般纠结,爱恨不得,让小许渐渐理清了思绪,不仅回忆起过往24年的所有,还包括来到这里之后,与黑蛟对峙的种种。
黑蛟似乎也很是惊讶,眯起眼盯着小许左手腕上那串泛起淡淡碎金光泽的木珠。许寂澜慢慢的将左手下移,搁在自己的心脏咚咚跳动那处,纤长的睫毛遮挡住眼中一片水汽氤氲,随着那碎金的光芒逐渐强烈,只觉得心脏一阵钝痛,若有所感一般,猛地将头转向身后那处铜镜所在!
黑蛟此时再施障眼法已经来之不及,而过了最初的惊讶和焦躁,他很快便平静下来,从床上挪到小许身后。状似亲昵的揽着她的肩头道:“怎么样?看着这个人,可还觉得他甚么好?”
镜子那端的龙王,自然可以将屋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此时见小许已经挣脱开黑蛟的禁锢,径自转过身来来看他,不禁一阵狂喜!心中担忧不曾有半分消减,但满脸煞气稍有缓解,赤金色的眸子紧锁住小许的脸庞,紧抿着唇,用意念在心底道:不要跟他硬拼,等我!
等了许久,也不见小许那边有一声应答。龙王双目微眯,仔细打量着小许脸上的神情,试探着叫了两声:“小澜,小澜,应我一声。”
小许双眼虽然直视着镜中的人影,一双眼却如同无波古井,没有一丝涟漪。
黑蛟在旁静伺半晌,过了许久,才缓缓绽出一缕淡笑,漆黑的眼瞳中跳跃着喜悦的红丝,揽住许寂澜的臂膀,抚着她脑后的乌发,心满意足道:“既如此,就彻底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