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角瞥见旁边小孩儿抬手做了个抹平的手势,许寂澜一愣,接着就听龙王大人道:“刚才那个人说谎。”
许寂澜已经发现这龙王动不动就施法做障眼的本事,眼见他突然开口说话,说的事儿明显是不好当着外人面讲的,再看那司机师傅,只是专心开着车,压根没听到任何动静的模样,许寂澜心里顿时猜到几分。但为了谨慎起见,还是出声问了句:“你做了障眼法?”
龙王大人斜眼乜了她一眼,那神情似是在赞许她还不算太愚笨:“空间隔离。”
许寂澜想起昨晚上这家伙还咬牙切齿的愤恨抱怨自己法力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今天这还没过去一个上午,就又是隐身术又是隔离空间的,不禁暗自咋舌。要等他真的完全恢复法力,那得厉害成什么样儿啊?也难怪古书里但凡提到“应龙”
二字,都字斟句酌,诚惶诚恐。
整了整心神,许寂澜问:“你说哪个,我身边的还是坐我对面的?”
龙子闻言微皱起眉:“问你很多问题的那个。”
许寂澜明了,就是那个略微年长些的警察了。
“他骗我什么?”
龙王大人沉吟了下,觑着许寂澜脸色道:“你那时问,那个男子是如何死法,他说是割腕而死,事实却并非如此。”
许寂澜奇道:“你怎么知道?”
脑中灵光一闪,顿时连看向龙子的双眼都亮晶晶的:“你能看到事发时的景象?”
龙王大人闻言有些尴尬,明明是大人才会有的情绪和脸色,却由那张俊俏非常的正太脸做出来,直看得人忍俊不禁。即便是许寂澜这样性格沉稳的,都禁不住想伸手捏上两把。
龙子沉默片刻,才道:“但凡我法力恢复之三成,你所要求的绝非难事。”
又过了一会儿,似是终于从某种懊恼情绪中回神,眼见许寂澜正等着他的回答,才沉稳道:“我能感应出他说话时的情绪。他回答那句话时,明显和之前以及之后都是不同的。”
许寂澜听明白了,又问:“他只有这一句说谎?”
犹豫了下,觉得在这件事上倒没什么好瞒这位龙王的,许寂澜索性就说开了:“最后我问他们那幅画的时候,那两个人的情绪有什么异常吗?”
夏黛溟摇了摇头:“应该没有。他们甚至对你的提问并未放在心上。”
见许寂澜许久不言,夏黛溟不由得往近凑些,凝视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可是早先便发觉不妥之处?”
许寂澜又回想起那幅画,即便只是回忆,仍对那幅画的血腥诡异心有余悸。因为在这件事没想过对龙子设防,许寂澜便讲了实话。
“昨天在课上,他画了一幅画。”
许寂澜斟酌着词语,尽量择选龙子能听得懂的语言来描述,“我教授的是西方画法,也就是西洋传来的技法,但他却用西画工具绘出一幅东方古典人物肖像。”
“画的内容,也有点古怪。是一个五官长相很古典的女人,长发披散,浑身赤~裸,手里拎着张鲜血淋漓的人皮。背景是灰色和暗红色的,做了模糊处理,看不真切具体是在哪里。而且他当时整个人的状态也很奇怪,我站在他面前,明明挡住他观察的视线,他也没发觉……”
许寂澜断断续续讲完,龙子却没有立即发表言论。没过多久就到了医院门口,许寂澜从钱夹子里掏出正好的钱给了司机,领着龙子一路往里走去。
要知道医院可以算是比较特殊的一个地方。每天都上演着无数生离死别,太平间更是阴阳两界往来的一处重要媒介。死去的灵魂也好、过来迎接的使者也罢,在普通人来也没什么,顶多走到某个光线暗的转角觉得阴气重些,快走两步也就过去了。可要是许寂澜这样双眼能通两界的人,事情就麻烦得多。
一路上因为有龙王大人压阵,再加上胸口处的护身符带来的精神慰藉,许寂澜不仅没有看到半个鬼影,且在心里感到一种少有的松弛和慰藉。这种情绪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过了。
走进病房的时候,刘宛正拿着棉签沾水擦拭蒋致临的嘴唇。一见许寂澜来了,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一边热情的招呼她,一边要给她倒水。又瞧见身边还跟着个样貌出众的小男孩儿,刘宛不禁一笑:“这孩子长得可真漂亮,是您弟弟?”
许寂澜含混应了声,眼见刘宛从自己背的双肩背里掏出两根香蕉,忙摆摆手:“你别忙了,我们坐一会儿就走。”
说着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又说:“这也快十一点了。正好,小刘你去吃饭,我们在这儿待会儿。等你回来了我再走。”
刘宛仍旧将香蕉搁到许寂澜旁边的桌子上,又跟许寂澜客套几句。说了些蒋致临这两天的情况,但因为一切与往常无异,实在乏善可陈,只讲了几句就交代完了。
许寂澜自然又说了几句天热辛苦之类的慰劳话,目送刘宛拿起饭盒出了屋,转眼一低头,就见龙子正瞪着一双乌黑大眼略显愠怒的等着她。
许寂澜摸不着头脑,也不打算在医院跟他开吵,所以干脆从旁边桌上拿过一根香蕉,塞进龙子手里哄他:“吃过这个么?挺甜的,对身体也好,尝尝。”
话刚说完,龙子小手一卜愣,直接将香蕉甩到一旁墙上。本来他力气也不是正常小孩所有,所以香蕉经这么一甩,干脆连皮带肉摔了个稀糊烂。
许寂澜没说话,绕过病床走到另一边,撕了些卫生纸回来,裹起香蕉扔进靠门边的垃圾桶。
收拾好这些,许寂澜看都没看龙子一眼,径直望着病床上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开口道:“虽然我跟这个人也没太深的交情,但他曾经两次救过我的命,最后一次把他自己都搭进去了。稀里糊涂把你召唤到这个地方是我的不对,但我希望你不要迁怒于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