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昶的临阵撤退激起莫楠更强烈的索求,同时引发更严重的不满。进退攻防间,莫楠越发暴躁,最终推开黎昶,愤然欲行。
“你来找我就只为跟我上床?”
“最后的结果不就是上床?”
“上床和上床不一样。”
“对我来说都一样。”
“是么?”
“少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对我说教,你在床上怎么德行我也不是不清楚。爱做不做,有什么了不起?多得是人想跟我做,我才不会亏待自己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放手,别妨碍我找乐子。”
黎昶洞彻的目光令莫楠无可遁形,只能用虚张声势掩饰狼狈。
“我可以不问你之前为什么停止和我见面,也可以不问你为什么又哭着来找我,我就问一句苍白乏味的上床做爱你心里的洞能填满么?”
“你觉得跟我做乏味么?我不懂你说的心里的洞,我现在就想找谁填满我后头的洞。”
惨白的脸色削弱了刻意的轻浮,眼角未干的泪渍表明正在强撑。
“你现在的样子,但凡有点人性都会和我一样拒绝你。”
“那我就找没人性的。”
“你非要这样作贱自己么?有什么不能说出来一起商量解决?事情存在心里会成病成毒,你这么下去会病入膏肓,把自己毒死。”
“不要以为你比我年纪大就一定比我懂得多,如果所有事说出来就能解决,就不会有烦恼,不会有那么多人想不开。”
“说出来未必能解决,但是一种抒发、释放。憋在心里只会越积越重,当压力到达一定量势必崩溃。很多事不是想不开,而是不往开了想。我喜欢你,所以,当你为难自己时,我没办法装聋作哑。”
“喜欢我?你们到底喜欢我哪里?脸蛋,身体?我把自己给你,为什么你不要?为什么你要拒绝?你不喜欢我,你们都不喜欢我,你们就只是喜欢逼我,强迫我,看我痛苦,好凸显你们比我优越、比我富有!你们每一个都是为了羞辱我,让我明白我是个没人要的累赘破烂货!”
“比起那些单纯喜欢你脸蛋、身体的家伙,我更贪心。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完完整整,从身到心。”
“真好听。”
嘲笑。
“你知道我说的不单是好听,不然你不会跑来找我哭,不会那么不设防的在我怀里哭得淋漓。你愿意相信我,觉得我可以依靠。同时,你又不敢相信我,害怕自己依靠我。于是,将自己封锁,不给我机会靠近你的心灵。你的这种心理很正常,每个人都惧怕袒露内心,这是自我保护的本能。矛盾的是,不付出就不会有所得,不坦诚也很难得到真心。”
一字一句缓慢真切,宛如叩门声一下下敲击护卫心房的那扇紧闭的大门。
“我付出了,没人愿意给我!我什么都得不到……什么都得不到……我要的太多么?我不够资格?我很努力,真的很努力,为什么你们都看不到?为什么……”
反驳、申辩,喃喃自问。画个圈,外人进不来,自己出不去。
如果是他的病人,他会继续追击,进一步探究。可对象是他年轻的恋人,他做不到冷血客观地步步近逼。见莫楠将自己囚困,他会心酸会心疼会不忍会不舍,会把他揽回怀里好好呵护,责怪自己过于刁难:他还只是个孩子,自以为成熟,却羽翼未丰身骨稚嫩,禁不住风担不住雨,远远不到飞翔的时候。
温暖总是使人怠惰,窝在里头舍不得动弹。
不上班不上学不出门,绝口不提为什么哭,黎昶也不再问,像好不容易找到有吃有喝有疼呵照料的收容之所的流浪动物,在黎昶家泡了两天。回到安睿的公寓是因为借用黎昶电脑上网时,在群里看到的一张照片——小嫩草发的和有钱的新男友在一起的照片。
“急着让我回来干嘛?”
莫楠把安睿尚未完全落下的话音含住,哺喂回安睿嘴里,顺便彻彻底底把安睿嘴里搜刮一遍,齿缝也不放过,没尝到可疑的气味才作罢。
“我想你,抱我。”
啃噬安睿唇瓣,索要。
“就为这个?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上班时间?知不知道每天有多少事等着我忙活?知不知道少接一通电话,少见一位客户,少出席一次应酬会害我少赚多少钱?什么时候添的臭毛病,工作时间给我捣乱?”
出乎意料地,安睿竟没有兽性大发,甚至一丝气息都没有乱,异常冷淡地推开莫楠,眉头,眼中,话语里尽是责备。
“你说你老婆生完孩子会多陪我,结果呢?咱们几天没见了,你数过么?腻了直说,有其他想法直说!别把我当傻子骗,别以为我会死皮赖脸缠着你,你让我走我就走绝不会留下碍你的事。”
“真有病,是不是?我约了客户谈生意,没工夫跟你胡搅蛮缠,有话晚上说。”
“你嫌弃我了,是不是?知道我是精神病杀人犯的孩子,嫌弃我了,是不是?我没病,我好得很,有病的是我爸爸,不是我!”
安睿眉头紧了紧,锐眼眯了眯,搂过莫楠亲了亲,语气比方才温和许多。
“乖,听话。上半年效益如何这单生意举足轻重,所以我刚才说话急了些,别想那些没影儿的事,晚上带你出去吃饭,整个晚上都是你的。”
“可以么?不用怕被熟人撞见?”
“你不是正盼着我离婚么?”
“你会离婚,对吧?为了我,就只是为了我。你只喜欢我,只爱我,对吧?”
“你不是都知道么?我真得走了,晚上见。”
莫楠恋恋不舍,安睿忽然转回身来,直直望进莫楠布满不安水雾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