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失意却不消沉,诗风由激扬转苍劲,与杜甫的沉郁遥遥相应。不得不说,是他年轻时的游历,在山中的自省帮他奠定了厚实的精神基础,让他历经离乱而不倒。他努力过,至死都在坚持。他想到的,做不到;做到的,改变不了。那是悲壮的事实,是命运,再强大杰出的人都必须学会甘心,遵从命运。我想起另一个人,苏东坡曾写给好友王巩这样一首词,《定风波≈8226;常羡人间琢玉郎》:常羡人间琢玉郎,天教分付点苏娘。自作清歌传皓齿,风起,雪飞炎海变清凉。万里归来年愈少,微笑,笑时犹带岭梅香。正文07-2此心安处是吾乡(3)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王巩受&ldo;乌台诗案&rdo;牵连,被贬谪到地处岭南的宾州。王巩南行,歌伎柔奴不计艰险毅然随行。1083年王巩北归,与苏东坡劫后重逢。席间请柔奴为东坡劝酒。苏东坡问及岭南生活的感受,柔奴不言生活之酸苦,答道:&ldo;此心安处,便是吾乡。&rdo;东坡闻言深受感动,作《定风波≈8226;常羡人间琢玉郎》一首献给柔奴。数十年后,东坡被贬岭南惠州,身边亦有朝云追随。朝云对他情意绝不逊于柔奴之于王定国。想他身处岭南,看着相伴在侧的朝云,亦会常常忆起多年之前,那纤弱慷慨的女子含笑应对他的问话:&ldo;此心安处,便是吾乡。&rdo;翻过头看,当年的赠词竟成了他今日的自况。他经历的,他又来经历一遍。日光之下,岂有新事?无非是上演过的桥段,换上不同的人再演一遍。他的柔奴即他身边的朝云,是了,道理多年前就有人为他言明,天地为家,此心安处,何惧之有?一个人,若放不开自己的心,即使富有四海,亦如徒然困居一室,若放下,即使颠沛流离,身无长物,也潇洒磊落。这样的人,是乐游原上纵马远游的五陵年少,挥手自兹去。鬓发染霜,少年子弟终老于江湖。笑送春归,心无悲戚。正文08-1春思-糙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08-1春思-糙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沉迷与惊忧眼看糙青柳绿,曲江桃浓李艳,依然游人如织。谁会相信,这会是盛世的回光返照。是某些人一生中最后一个春天呢?红粉当垆弱柳垂,金花腊酒解酴醿。笙歌日暮能留客,醉杀长安轻薄儿。《春思》贾至这城中寻欢作乐,昼夜不息的轻薄子弟们,我的愁绪,你们能懂吗?安禄山的叛军已逼近潼关,这城已遥遥欲倾,不复辉煌。国破在即,而你们丝毫不觉。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是该及时点醒,还是放任?就这样吧,无知无觉混沌度日未尝不是一种幸福。既然欢乐注定苦短,何不抓紧时间及时行乐?无药可医之时,逃避也不失为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危险总是以一副无害讨喜的样子逐渐逼近,潜藏在春日的煦暖之中。眼看糙青柳绿,曲江桃浓李艳,依然游人如织,谁会相信,这会是盛世的回光返照。某些人一生中最后一个春天呢?春愁犹如晨起时弥漫阶前的一阵轻雾,达官贵人眼中的良辰美景,是感慨人生变幻的时髦话题。春愁是用来赏鉴赞叹的,哪里就真的,真的成了深恨。公元736年,一个叫安禄山的胡人因罪被押往大唐的都城长安。对于大唐乃至整个中国的历史而言,这都是个重要的分水岭,一个不容忽视的转折。没有人知道,这个锁在囚车里的犯人会给大唐帝国带来一场深重延续的灾难。由于善于逢迎,安禄山不仅免罪,还迅速获得了唐玄宗的宠信。短短数年之间屡获升迁,成为大唐最有权势的封疆大吏。安禄山获得玄宗宠信最主要的原因有两点:一是他乖巧圆滑的性格,二是他超凡的舞技。肥胖的安禄山跳起胡旋舞来毫不滞重,令人叫绝。他对杨贵妃也极尽讨好之能事。凭借天生卓越的公关才能,安禄山逐步攫取更大的权力,直至被封为郡王。是唐玄宗一手缔造了盛世,亦是他亲手埋下了帝国衰败的祸根。正文08-1春思-糙色青青柳色黄,桃花历乱李花香深层的危机深植于国家的肌理里,缓缓生长,等待破土而出的时机。唯有时时保持警惕,清醒谨慎的人才能察觉。这种机敏得来不易,注定要牺牲欢愉去换取。大多数人没有那么敏感,也不愿活得糙木皆兵。即使偶尔会有所察觉,担忧也不过如一阵春风,轻拂过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