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凤九渊走进来时,正巧与谢玹面对面撞上。
天子的表情空茫了一瞬,继而蓦地暴戾起来。
“好大的胆子!竟敢拦朕!”
他扬手就要挥鞭,被凤九渊收掌拦住,缠在腕部。
“陛下。”
来人温声细语,仿佛尤恐惊扰梦中之人,“是我。”
太监终于被解救下来,拖着无力的双臂眼角含泪地跑走了。
雪簌簌地下着,落到天子纤长的睫羽上。
“你来做什么?”
谢玹歪着头,颇为天真地向凤九渊凑近了几分,似乎是要认认真真将他的样貌纳入眼中。
只是他凝视了半晌,没在凤九渊眼底看到想要的,最终索然无味地退开:“你来晚了。”
离开的那一刹那,凤九渊却蓦然握住谢玹的手腕。
“放肆!”
谢玹当即反手一挥,方才用来“驭马”
的鞭凌空绷紧,唰得一声向凤九渊抽去。这一回,他不躲不避,任由凌厉的长鞭携风而至。
谢玹是冲着他的脸去的,那长鞭自然而然在凤九渊的脸上重重烙下一道划痕。不消片刻,鲜血便从伤口渗出,一滴一滴如海棠花瓣落在凤九渊的袖袍上。
凤九渊浑不在意,甚至不觉得痛。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谢玹,目光温柔依旧。
“你要跟我走吗?”
“走?”
谢玹回眸看他,“去哪?”
“去江南,去北疆,或者往东走。你想去哪,我便陪你去哪。”
他描述的景象仿若一个游行四方的游侠于广阔天地间徜徉,不谈过往、不论将来。那是十岁的、刚从冷宫里出来的谢玹可以期盼的,而不属于天子谢玹应当去的方向。
谢玹将长鞭收入袖中,眼中不复灵动。
“我不会走的。”
谢玹望向远方,像一只羽翼尽断的鸟。
“若有一天我真的走了,那便是我死的那天。”
顺理成章的,后来便是——诸兵略地时,四面楚歌声。
地方反叛的世家子弟揭竿而起,怀远王凤九渊随行。紫鸾殿上,二人隔着那道看不到尽头的长阶,像隔着岁月中悠久的河。
陌路两岸。
凤九渊拉弓引箭,箭矢如飞电过隙,他却再没回头。
*
州府府衙的管事看到凤九渊到来的那一刻,仿佛比看到皇帝亲临还要惊吓。
他暗自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嘟囔了一声“他什么时候来的”
,随后扬起笑脸,热切地迎了上去,三叩九拜,极尽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