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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第2页)

恒泽玉露浇灌灵山之后,灵山产出便归上清门,门中则会将山下九国其中一国的出产划拨给紫虚天,这千年出产想必不是什么小数目。紫虚天底蕴浅薄,得此滋养,在资财上相信也能渐渐追赶其余洞天。这可全都是阮慈为紫虚天挣回来的好处——而王真人生受了这些,却不愿吃她一口茶!

阮慈的嘴儿不禁就嘟起来了,做了个酸脸在那里,王真人看在眼里,不由微微发噱,又问她,“东华残余呢,可是取到了?”

这是正事,阮慈也只好放下那小小意气,忙道,“在恒泽天中得了两样东西,都不知道是什么,也不晓得哪个是东华剑意。但在黄首山中取到了一些,修为因此有了些长进。”

此时其实她半路已焚香禀告给王真人知道,不过此时还是从头说起,将出门之后发生的种种事体巨细匪遗,全都告诉王真人知道,便是连一路上所交友人,除了小苏和瞿昙越之外,都不曾瞒过王真人。她这一路故事极多,慢慢说来,足足花了数个时辰,天录也是听得一时焦急,一时快慰,一时惋惜,王真人听着什么都不动声色,他便一人做足了两人份的反应。

在黄首山中那一段还好,上船之后,天录便开始屏住呼吸,待得听到阮慈如何判断恒泽天是旧日宇宙残余,她和秦凤羽又是因此无法融入道城,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她这才进城,乃至在永恒道城内的种种变故,以及众人攀爬道基,在每一层又见到了怎样的景象,如何利用小苏取得承露盘,来到道争转折之时,从凤凰血泪中取得恒泽玉露,被恒泽真人赠予一些物事,熄灭幻阵,又从甬道出海,在海中被灵压固定,不得已引动恒泽玉露,被宝云海中莫名之物注入等等一系列奇变,直是忍不住惊呼之声,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阮慈,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抒发心中的情绪,又恐怕这般耽误了他继续听故事,只好强行忍住。

这其中凡是和道祖有关的叙事,阮慈通通略去,有些是有意,但有些则是不能,比如凤凰陨落,她见到了许多细节,但最终只能说出口一句,‘阴阳五行道祖将他们全部杀了’,但王真人也并没有追问,他至少知道阮慈隐瞒了一样极关键的法器,便是那枚银簪,但阮慈未说,他也未问,阮慈将经历一直说到二人云端重逢,方才止住,此时浮上心间的第一个疑问,反倒是和道争有关。“恩师,依你之见,那些修士为什么不能回到琅嬛周天之中呢?”

王真人并未马上回答,反而问道,“你当时是怎样想的?”

阮慈嗫嚅道,“我便是想,恒泽真人已是在道争中落败,那么这道争也是注定落败的,身处其中未必是什么好事,可能会随最后一战一同陨落。我已在黄首山修行之中,隐约见到阴阳五行道祖是怎么杀死那头先天凤凰的,那一剑若果也被重现在战场中,恒泽天这里所有道兵也许都会死。——当然,也许这只是我的胡思乱想,最终未必会如此收科,但不论如何,在恒泽天里也只是几个月辰光,不值得为了报酬冒这样的险。”

她并未想到,最后幻阵消失,众人都是安然无恙,但却根本无法回到琅嬛周天。

王真人并未嘲笑阮慈,而是说道,“以你的见识,能想到这些,也还算……还不算笨。”

他顿了一下,天录对阮慈传来肯定眼神,似是在说阮慈其实非常聪明,王真人如若不见,淡淡道,“你得到承露盘之后,如果没有熄灭幻阵,那些恒泽道兵可能当时就死了。阴阳道祖所发那一剑,除了凡人可免,因果蔓延,所有恒泽道统的修士都会被杀。虽是在幻阵之中,但他们已然入阵,幻阵之主没有特别安排,幻阵便会遵循一定规律继续运转下去。你当时已是救了他们一命。”

阮慈不由道,“这也是我的想法,我以为既然我及时关掉幻阵,那么他们或许也就不会死了。但没料到他们居然回不得琅嬛周天——我在恒泽天见到了一个人,她对我说,她是梦中之梦,残余之余,虚数之虚,是因为他们沾染了太多虚数之虚的气息,所以被实数排斥吗?”

王真人注视阮慈片刻,方才说道,“并非如此,幻阵熄灭之后,你们所处的层面已是实数,沾染太多虚数气息,无法回到实数的修士都会和幻阵一起化入虚数,是出来不了的,既然能回到实数,那便说明沾染气息并不是问题。——他们在加入城防之前,可曾知道这是道争?”

阮慈喃喃道,“知道的。”

王真人又问,“可曾知道敌手是谁?”

阮慈道,“虽不会特意提起,但若是有问,也都说的。”

王真人道,“可曾为杀灭阴阳道兵出了力?”

阮慈嗫嚅道,“出过力都算吗?那李师兄和樊师弟也出力修筑过城头阵盘啊……”

王真人让她把阵盘画出来,望了两眼,冷然道,“他们修筑的只是一张副阵图,只起防御之用,若是这阵图曾杀灭过哪怕一名道兵,恐怕也是出不来的。”

便是此事和她其实无关,阮慈冷汗亦不由得潺潺而落——这修真界之可怖处,并不在于真刀真枪的厮杀,而是一步踏错,便是身死道消。这一步甚至可能只是在幻阵中为某一方修了一张小小阵图!

“那,那这么说……若是任何一个修士,明知对手是阴阳五行道祖,却仍为恒泽天出力,杀灭过五行道兵,便是在幻阵之中,从此也将被本方宇宙排斥,再不能回到实数之中?”

“这不正是世间常理么?明知你是你,却仍对你出手,更对你造成了损伤,纵使这伤害极为微小,难道你还不认他是敌人?”

王真人反问道,“既然是你的敌人,如何还能容许他进入你的道域?本方宇宙,不正是阴阳五行道祖的道域?他们既已与阴阳道祖为敌,那么阴阳道韵是万万不会让他们进入道域一步的,若是让他们进来了,对本方宇宙而言,才是个极坏的消息。”

阮慈竟是无一语可辩,“但——那是幻阵呀!”

“对你们而言,那是幻阵,但对道祖而言,时间、空间、真幻、因果,都只是手中的沙漏,可以任意颠倒。”

王真人淡淡地道,“便是洞天之中,也有人可以触碰这些规则,譬如,你曾乘坐过的天舟,当时你只是乘坐,并不明其中的道理,便如同一个婴儿一般无知,如今稍解人事,你再想想,它锚定因果,身在行前,不也是将因果操弄于手中的一种神通么?”

阮慈在那几层道基之上,已是经历过诸境修士的五感,也可以稍微想象一番洞天修士的视野,的确在洞天修士感知之中,时间已并非一条顺流而下的河流,而是凝固扭曲的片段,只是还望不真切。又因此想起了那清善真人,她的真身居然如此巨大,想来对清善真人来说,空间也许已是可以稍微扭曲的一种规则了。

她曾在琅嬛之巅见过中央洲陆的灵气星图,当时中央洲陆有巨人擎烛之相,令阮慈印象深刻,这清善真人提的是一盏灯,亦是光照之物,阮慈想要问问王真人那巨人是否就是清善真人,又陡然想起那黑白翻转的眼睛,她对此物最是好奇,忙又问道,“那个上使呢,也是阴阳道兵么?它守着琅嬛天,不许恒泽真人逃出去?可它看着好像很坏呀!但修为似乎极高,难道这就是永恒道祖麾下道兵的特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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