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管事殷勤地将卧着鸡蛋和青菜的长寿面奉至明琬面前,憨厚笑道:“夫人尝尝这面如何?”
盛情难却,明琬夹了些许放入嘴中,品味许久方委婉措辞道:“这面揉得劲道,就是味道稍稍淡了些……今日厨娘未放盐么?”
话未说完,一旁的丁管事扭头轻咳了一声,眼神不自在地瞥向闻致。
明琬还未反应过来,一旁的闻致却是搁下了牙箸,伸手拿走了明琬只吃了一口的那碗面,垂眼低声道:“别吃了,反正……我也觉得难吃。”
明琬看到了他冷静外表下的局促与失落,怔怔片刻,才恍然道:“这面,是你做的?”
闻致没有回应,只道:“丁叔,让厨房重做一碗。”
难怪方才见闻致时一身水汽。当时她还在想:大白天的又无须见客,闻致沐浴更衣作甚?
现在仔细想来,大概是为了消除身上沾染的面粉灰和柴火烟熏之味。
“不必麻烦了,就这碗挺好的。”
明琬又将面碗夺了回来,拌了两拌,继续吃了起来。
闻致的口味偏清淡,故而做出面汤也是较为清淡无盐的,除此之外,这碗面并无任何不妥之处,连面条的粗细都十分均匀漂亮。他素来是个认真且聪慧之人,学什么都追求登峰造极,当初兵法如此,读书入仕亦是如此。
“你不是素来讲究‘君子不近庖厨’么,怎的突然想起要做碗面?”
明琬问。她隐隐猜到了什么,却克制自己不要往那方面想。
闻致说不出口。
他生性凉薄冷漠,有时不明白那些在他看来是“小事”
的过往,为何会让明琬如此介怀。所以,他只有将明琬经历过的伤痛自己走一遍,方能共情……
而后发现,他曾经错过的,是怎样年少珍贵的一腔热情。
他只是做了一碗面,明琬多吃一口,他便暗中欢喜;稍稍嫌弃,他便提心吊胆,而这样脚不着地的生活,明琬坚持了一年有余。
闻雅领着沈砚和含玉来给明琬磕头祝寿时,明琬还在小口小口地吃那碗面条。
闻致看不下去了,皱起英气的眉,难掩心疼道:“难吃就别吃了。”
明琬往碗中加了点研磨的胡椒粉,连汤也喝光了,掩唇轻轻打了个嗝,中肯评价道:“难吃算不上,比我的药膳好。”
她不提药膳还好,一提,闻致心中便如同万蚁噬心。
闻致是后来才从青杏嘴中得知,明琬晚上研究药膳方子,不断调整药材,亲自试吃过后,才会呈到自己面前。即便有侍婢帮忙,炖一次亦得花上大半天,但闻致从未对她稍缓辞色,更不用说知恩道谢。
闻致宁可明琬将这碗面扬在地上,当着他的面踏上几脚,也不愿她如此若无其事地一笑置之。
“你的药膳,一直很好。”
闻致道。如今他想再尝尝那温暖朴实的味道,却是不知何时才能够了。
用过膳回房,明琬发现屋中堆了各色箱箧和锦盒,便问侍婢道:“这些是什么?”
芍药道:“是首辅大人送来的生辰礼,一共二十一件。”
二十一件?
明琬好笑道:“他如今阔绰了?送这么多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