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到了新单位,你可要吸取这次教训啊,这次是你运气好,救了市长的孙女也救了你自己,可没人能每次都碰上好运气,路是要靠自己双脚走出来的。”
老人转过头去,朱淮川看到,他在抹泪。
心,一下子就被柔软击中了。
“那地方艰苦,不要舍不得,一点都不要省,吃好了,身体好,也才能好好干事业。钱不够,供应粮不够,我的粮本你也拿去。家里还有生产队分的口粮。
此情此景,有那么一瞬,几乎让朱淮川坚持不住了,他真的有点不忍心再欺骗下去。
可理智告诉他,绝对不可以!
那样做,就是害了老人,害了这个家,也会辜负这个大时代。
“老爸,你放心吧,我的粮本就够了,钱也够用的。你要保重身体,牛草就不要去割了,以后要缴纳给生产队的公积,全部有我负责。你身体好,我才会放心在外干事业。
姐,你也是。在生产队干活,也不要那么拼,累了就请假,工分多少无所谓,我们多缴纳点公积就行了。”
朱淮川忽然想起了那件事,赶紧又叮嘱道:“以后,王庆山再安排你去四道圩,你直接拒绝,工分扣光了也别去。反正这生产队,也快散了,田地迟早得分到户,不要理睬他,他蹦跶不了几天了。”
“他不会再那样安排了吧,那次过后,他不是道歉说自己考虑不周了吗?”
“姐,你那么聪明,这件事上怎么就这么糊涂呢,那是道歉吗,是怕你告他儿子坐牢。现在我调到那么远的地方,按照他那尿性,不欺负你才怪呢。
四道圩绝对不可以去,出事就是天大的事。我不是跟你说了吗,生产队大队公社这些的,很快就要解散的,你不要怕这些人的。你记住就行了。”
朱淮川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固执,语气极为严肃。
“弟,瞎说什么呢,快别说了,让人听到,我们家没得好过。”
“儿子,这种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记住,千万不能!”
朱淮川觉得很平常,可在朱淮秀和朱海波听来,不啻于一记炸雷。
他们都慌了,赶紧出言制止。
朱海波脸色都变了,朱淮秀伸手就捂住了朱淮川的嘴。
而此时,这家人没有注意到,在院子外,有一个人站在那里,把他们的话,都给听了去。
这个人心里也是滚过一阵响雷:生产队要解散,大队也解散,连公社都要解散,还分田到户?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也就这朱淮川敢说了,自己说梦话都不敢这样说!
这怂货,跟以前一点都不一样了。
为了避免尴尬,他转身就走了,偷听人说话,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朱淮秀拉了朱淮川出来,帮着弟弟把被褥行李绑好。
朱淮川正要跨上车,老父亲又追到了院外。
“以后不要乱说话,我一句话,戴了八年帽子,害你们没有了妈,饭可以乱吃,话千万不能乱说。千万记住,祸从口出,少说话多做事。”
实在不忍拂了老人心意,他没再说话,只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跨上自行车,朝着朝阳公社骑去。
因为他还没想好,现在究竟去哪里比较好。
野沟已经有人去了,调令、粮本什么的,全部已经属于别人,跟自己再无关系。
自己该去哪里,才能将隐瞒进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