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月用舌头顶了顶上颚,试图减轻舌根的苦涩。 烟雾模糊了晏沉的脸,他的眼睛有些红,长长的睫毛湿润润地沾着眼泪。夹着烟的手微微抖,他本来以为卿月会大哭,会打他骂他,大闹着要跟他离婚,他预设了很多可能出现的情景,也想好了应对的话术。
可此刻卿月只是安静地坐在他身边抽烟,语气正常得就跟平时问他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菜一样。
他牵过卿月的手,微微抖的握紧。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确定此刻这个人还在他身边,是属于他的。
卿月用大拇指在他的手心轻轻抚动着,想要安抚他的情绪。虽然在昨天那种已经能构成“强奸未遂”
的事情生之后,作为受害者的她安慰施暴者,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但是因为对象是晏沉,她没办法弃之不顾。
“阿沉……”
卿月吐了一口烟,“你教会了我怎样勇敢,怎样打碎过去重新开始。可是,你自己怎么会越陷越深呢?你被过往的痛苦困住了。”
晏沉吸了吸鼻子:“打碎过去……我试过了,那些碎片一片一片扎在我心里。”
“都会好的。”
卿月轻声安慰,“时间会抚平一切的。人生还这么长,会有新的人出现,会有的。”
晏沉转头看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卿月没有回答,晏沉继续说:“是不是你遇到了喜欢的人,所以,要把我丢给别人了。”
“我们是家人,就算以后会分开,也是彼此最重要的人。我不会丢下你,但是阿沉,你不能把这种感觉错当成爱。”
卿月在床边的杯子中按灭了烟头。
分开这个字眼让晏沉头痛欲裂,他呼吸急促,抹了一把脸,颤抖着说:“这不是爱吗?卿月,这不是吗?”
卿月摇摇头:“我不知道。但如果这是爱,那小屿又算什么呢?”
晏沉眸子晦暗不明,看着卿月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同性恋。”
卿月微微蹙眉,眉眼间是揉不开的愁云。
“我爱过小屿,他走了之后我恨不得跟他一起死,但这跟他是不是男人没有关系。你和他……你们俩,都是我最重要的……宝贝。”
晏沉的声音抖,“当初你说会永远陪着我,不会离开我,不会让我一个人。你知道吗?我心动了,这个承诺太诱惑了,太美好了。我没有办法拒绝。”
晏沉转过身双手握住卿月的手,微微低下身子像是在祈求怜悯一般:“我知道,我利用你的善良绑架了你。你说我们之间不算爱,可是那次你出事,我突然意识到,如果你有一丝差错我也会跟你一起死的。我不能……不能没有你。这,也不算是爱吗?这么些年,我们之间,难道一丝爱都没有吗?你对我,当真一点都没有过吗?”
卿月缓缓闭上了眼睛,不想让眼泪流出来。
她不想看见晏沉卑微哀求的脸,不想看见他的眼泪。
晏沉捧起卿月的手,将脸埋在她的手背上无声地哭泣。
他要失去她了。
他本来以为,卿月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别人。那么他们就只有彼此,他们拥有这个世界上独属于彼此的秘密和情意。
可是自从一年前她无聊跑去水樾玩,遇到那个男孩开始,一切都变了。
她为他豪掷千金,通阁春宵。他愿意惯着她,替她遮掩,花钱而已,玩个鸭子罢了。
她带他出游云雾,那个属于他们俩的秘密,他为她独辟的云雾之境。他默许了,哪怕收到保镖传来他们在瀑布之下拥吻的照片,他也没有过多担心。
她要赎他出水樾,将他私养在城南。他也纵着她,既然那个男孩是个乖巧可心的人,她又喜欢,那就当成小狗养在身边打时间也无不可。他甚至亲自跑去城南,敲打了那个小男孩,让他乖乖讨卿月欢心。
可是,那天她醉后的话,让他的心如坠冰窖。她爱上那个男孩了,爱到不舍得碰,爱到可以在雨夜安睡,爱到可以放下盛棠风。这太可怕了!
她送他去读书,把他如珠如宝地捧着。校园的小路上,他替她拂去头上的花瓣,与她在樱花树下接吻。那张照片被他撕的粉碎,办公室里那个青瓷笔筒也被砸得稀巴烂。
他宁愿她忘不掉盛棠风,他不用跟个死人去争什么。可是江竹影不一样,那是一条鲜活的生命,是一个朝气明媚的活人。他随时都有可能,把她从他身边抢走。
她年轻不经事儿,没尝过男人的甜头,没体会过男女之事的乐趣。所以他可以纵容她胡闹贪玩,只要不弄出事。可是,不能有爱,爱就代表越矩,代表她随时可能弃他而去。
卿月的心像是被人放在火上炙烤,煎熬不已。 “阿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