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寧回以微笑,並不吱聲,京城不容易,洪州天高皇帝遠更不容易,真真是求告無門。
房東太太想起什麼,接著說:「咱們建安坊就有一戶,東大門的老劉,他家裡有個俊俏閨女,不知怎麼讓老伯爺瞧上了,非要娶回家做繼室夫人,老劉嫌棄老伯爺年紀大,坊間風評不佳,說盡好話把媒婆送走。
原想能過安生日子了,哪知老伯爺死纏爛打,天天派媒婆上門,嚇得老劉相看好的女婿全跑了,逼得老劉不得不把閨女嫁過去。
嫁都嫁了,怎麼說也是姻親,老劉家按說要過上好日了,你猜後來怎麼著……」
「喪門星,哭什麼哭?外頭怎麼傳得你當我沒打聽?」
「要不是你,咱們家還住在平康坊,還是無人敢欺的平昌伯府。」
癲狂的斥罵聲中,女人的抽噎忽高忽低忽尖銳,鞭子抽打的破空聲接連不斷。
房東太太憐憫地望了望大槐樹下的小院,嘆息道:「喏,你都聽到了。」
戈寧正尋思,莫非是她知道的那個平昌伯,院中忽地吵嚷起來,聽著像是女人的娘家人求情,亂糟糟一團。
房東太太聽的心驚肉跳,拉著戈寧快步遠離小院。
「都說老劉攀上了高枝,可咱們坊沒一個羨慕的,這不,閨女嫁出去不到一年,那老伯爺被貶為庶民,抄沒家資。
老劉心疼閨女,想著閨女合離了好接回來,哪知道那一大家子不是東西,仗著人多霸了老劉家,就此賴下,反倒是老劉,清清白白的民戶被人當奴僕使喚。
一群老爺少爺不想著謀生計不說,動輒打罵老劉閨女,罵得那叫一個難聽。」
戈寧側身,女人的抽噎轉為痛哭,聲嘶力竭。
原來平昌伯府還有這麼多內情,虧得她先前一番真心實意的為他們惋惜。
戈寧心有不忍,問:「這裡是京城,難道沒人管管?」
房東太太搖頭,「掰扯不清,那一家子非說是老劉閨女害了他們家,活該要還債。老劉糊塗,怎麼勸都不肯報官,如何管?」
戈寧義憤填膺:「什麼伯爺,比老百姓還不講理!娶人家姑娘前難道不知她是平民?規矩難不成是他們成婚後立的?承擔不起便不該強娶,娶了又怨怪人身分低牽累自己,忒不是東西。」
房東太太愣了愣,這話聽起來好似她知道不少內情的樣子。
戈寧篤定的說:「定是那老伯爺做了貪贓枉法的事才被貶為庶民,否則怎會是成親一年後才有御史藉此參他一本?
劉小娘子平白背了罵名,給他們一家子留了塊遮羞布,他們不感恩便罷,這會竟是把過錯全推了乾淨,好似自己多麼無辜可憐。」
她沒見過老伯爺,但在這一刻,戈寧莫名覺得老伯爺就該長著洪州福林縣白老爺那副可惡嘴臉,越說越氣,越氣越是情緒激動。
「好妹子,怎麼還把自己說急了。」
見戈寧胸膛起起伏伏,眼眶泛紅,房東太太忙拍了拍戈寧的手。
戈寧抿抿唇:「實在是劉小娘子太過可憐。」
房東太太點頭贊同,又問:「方才聽你所言,竟是知曉老劉家……」
「俊兒他娘,去哪了?這會才回來,家裡人都等著你用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