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太太一看就是住在这条胡同里的本地人。
许母这人性格很爽快,胆子也大。她干脆就大大方方地上前跟人家老太太打了个招呼。
“老太太,您好啊,请问这里是南大街狗尾巴胡同吧?”
眼前这老太太约莫五十多奔六十的年龄。看起来却很有精神,人也带着一种说不出平和。老太太说起话来,咬文嚼字,慢条斯理的。对许母这个外乡人都带着些许的体谅。
“对,这里就是狗尾巴胡同。您这是要去谁家呀?这胡同里都是老邻居了,要是找人的话,报个名姓出来,我带了您过去就是了。”
许母只觉得这老太太,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气度。这让她平和而又从容。听到说话会让人感到很舒服。
在许母打量老太太的同时,人家老太太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她呢。
老太太只觉得许母这人虽然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可她身上却没有半点乡下女人那种羞涩和扭捏。说起话来,办起事来,都是大大方方的,不带半点胆怯。同时,她待人也有礼貌,态度真诚,有一说一,绝不作伪。
两人这一打照面,就都有点欣赏对方。
许母听老太太说要带她过去,不禁笑道。“不用您那么麻烦,反正都到了,你给我指个门就行。”
老太太听她这么说,倒也没在说什么,只是笑着问:“那您到底要去谁家呀?”
许母这才从开袋里拿出了一封叠得很整齐的信,仔细看了看,才开口说道:“我闺女给我写的信里,说是狗尾巴胡同22号,那家人姓谢。”
老太太一听,狗尾巴胡同22号这不就是他们家么?这人提起她闺女,难道是董香香的母亲?
老太太想到这里,上前两步,又细细打量许母一番,才轻笑道:“这还真是缘分呀,我们家就是22号。您该不会是香香的母亲吧?”
她说着,就忍不住伸出手,握住了许母的手。
许母一听,还真是遇上了。于是,连忙也握住了老太太的手,笑道:“那您就是那位待我闺女很好,一直很照顾她的老奶奶吧?说实话,这几个月,我一直都很想过来感谢您呢。
我家那小丫头,脑袋瓜子转不过弯来,居然留了封信,就不回家了。她一小丫头十几岁的年龄能懂什么呀?身上连封介绍信都没有,也没带多少钱,就敢说在京城里闯荡。
知道她跑了之后,我担心得不行,一宿也没睡觉,生怕她出了什么事。就恨不得放下手中的事,赶紧到京城来找她。
那时候,刚好我的一位朋友就劝我。我一个没离开家的乡下女人,到了京城也是人生地不熟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找我闺女就如同大海捞针。倒不如他托朋友先帮我找找看。刚好他有个老战友就是干公安的。我勉强答应下来,心里扔是急得够呛。
幸好,隔一天就接到了那丫头的来信。在信里,她说遇见了一位好心的房东收留了她,把房子租给了她,家里的老奶奶也待她很好。她已经准备开始卖糕点了。
我这才稍微放下心来。那丫头也算是有心,几乎隔天就给我写信。在心里细细地写着她每天都干什么,过得怎么样?我才渐渐安心下来。她那些信里,您真是很帮了她不少。也亏得遇见了你们,不然那丫头指不定怎么着呢。”
老太太连忙摇头道:“您说得这是哪里话?香香那丫头本来就是个可人疼的。她性子好,人也勤快,说我照顾她就不对了,她反倒帮我干了不少活呢。我就觉得您还真是会教养孩子,把香香养得真好。”
许母却叹道:“那也还小,不懂事呢。不知道要为她操多少心。”
两人凑在一起,客套了一番,老太太就带着许母回家去了。
到了家门口,许母才发现胡同口那间弄得跟旧时别院似的小糕点铺子,居然就是谢家的。怪不得刚刚看“八珍斋”
三个字,她就觉得很眼熟呢。这本就是董香香的糕点铺子,连名字也取得跟那本食谱差不多。
许母再看这糕点铺子,就觉得很不顺眼。董香香虽然在信里,跟她说了要和谢三处对象,可却没提过人家谢三已经帮她开糕点铺子了?
她在那封回信里一再交代傻闺女,要慎重,不能胡来,不能听男方的。香香怎么能让谢三帮她开铺呢?
那小傻丫头到底明不明白拿人家的手短?这还没结婚就收了人家的铺子。真等到结婚了,她在婆家腰杆子还能直得起来么?谢家的婆婆指不定怎么欺负她呢。而且,她要嫁得还是谢三那种落魄的大家子弟。
真等结婚后,在被嫌弃,在被欺负了,董香香到时候受了委屈可怎么办。
许母思来想去,都觉得董香香到底还是年轻,做事实在不够妥帖。她心里又是生气,又是担心女儿,众多情绪混合在一起。
所以,进到谢家,一看见董香香,许母就三步两步冲了过去。
老太太还以为会是感人的母女相会,哪里想得到,许母一过去就开始用力拍打了董香香。
董香香一开始还躲着,一见是许母反而不敢躲了。嘴里喊了一声“妈”
,两眼还含着泪。
可是,许母还不依不饶地骂道:“现在知道喊我妈了,你前几个月干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