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有些燥热,明琬撩开车帘一角通风,抬眸看他。
闻致目光沉沉地望着她,像是在等待一个裁决,“这样,你可会开心些?”
微风拂动明琬鬓角的发丝,她垂下眼盖住眸中的笑意,尾音上扬道:“近日种种,我想知道,是哪位高人让你开了窍?”
“没有谁。”
被戳破的闻致调开了视线。
他不说明琬也能猜到,无非是丁叔或是小花,这两人都快赶上谋士军师了。
一阵凉风乍起,有哒哒的雨点打在车壁上,明琬从车帘的缝隙中往外看了眼,只见满街行人狼狈举袖挡雨,四处奔跑。
“下雨了。”
明琬轻叹一声,“要不,我们打道回府吧?”
“雨会停的。”
闻致笃定。
明琬知道他做的决定素来不轻易更改,便搁下车帘,顺其自然。
马车停在了湖边,雨水击打着田田莲叶,在湖中荡开细密的涟漪,满目烟波浩渺,整座长安城都被笼罩在深重的雨雾之中,泼墨似的壮观。
明琬听着雨声,视线久久停留在闻致微白的面色和紧皱的眉头上,忽而问:“你最近终日繁忙,又兼雨天,是否腿又疼了?”
闻致怔神,袖中紧攥的手指下意识松开。
回想起方才闻致上车时的踉跄,明琬已猜到他定是忍了许久,便卷起袖子蹲身道:“你别动,我给你按按。”
她总是这样,不管身处何时,但凡闻致稍有不适,总是第一个察觉。
这样的温暖,是十八岁时的他日日都拥有,却弃之敝履的。如今想要找回,却只能摸一把回忆的温度,期望她对自己还留有一丝的情意……
哪怕只是一点点,他都绝不会再放手。
“阿琬。”
他唤,很轻很沉的声音。
“……嗯?”
明琬掀开闻致的下裳,搓热自己的手覆在穴位上推拿,从鼻腔中低低应了声。
闻致却不再做声了。
明琬久久没有等到下文,遂抬首疑惑望去,而后怔神。
车外雨声哗哗,闻致幽黑的眸中仿佛映入了长安骤雨。他沉默,高大,不可逾越,他将所有的眷恋与深情都写在了眼睛里,那眼中沉甸甸的分量,令明琬的心也跟着潮湿起来。
“你睡会吧。”
明琬放缓了手上的动作,没有戳破他此时的心思,只轻轻一笑,“等雨停了,我再叫你。”
闻致睡着了,屈指撑着太阳穴闭目,连睡姿都是如此端正。
等到他睡梦中的眉头稍稍舒展,明琬才转了转酸痛的脖子,揉着手腕坐回他的身边。腿麻了,有些不舒服。
雨声渐小,天色越发黯淡。
小花不知去哪里避雨了,只有几个侍从戴着箬笠,还兢兢业业地守在车旁,像是几座冷硬的石雕。马车前挂起了灯笼,两点微光映着地上的水洼,荡碎橙黄的暖光。
明琬正望着曲江池畔初上的灯火出神,便见身侧的闻致蓦地睁眼惊醒,稍稍坐直身子,望着趴在车窗上极目远眺的明琬,脸色略微苍白,似乎在努力辨别什么。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