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芊领命而去,经过我的身旁时对我微微一笑,这道笑容中饱含太多复杂的意味,我一时没有看懂。
所有旁侧伺候的丫鬟们在萧夫人摆手后悉数离开,房中只剩她和我两人,而她依旧笑得慈眉善目,宛如盘坐莲花的菩萨,眼眸却如蛇信般毒辣,一步步朝我逼来,将我逼至墙角,问:“你究竟是谁?”
有时候隐藏实力是为保护自己,有时候暴露实力是为换得交易筹码。我一无所惧与她对视,随后又略表弱势地垂下眉眼,“我不过是一个一心想要救活自己弟弟的可怜姐姐,如果大娘这次帮我救在劫一命,不仅能为自己积下功德,同时也将招揽一个忠心为主的得力助手。”
“得力助手?”
萧夫人觉得好笑,“你是在说你自己吗,一个九岁的孩子?”
“玉在椟中救贵价,凤于枝头待时飞。悦容有没有这个本事,相信大娘慧眼英雄自当分个明白。”
萧夫人将我上下打量,“你有一个很好的眼神,坚定勇敢执着热情,很像我年轻时候那会,或许你经过一番栽培是有这个本事。”
她重新坐回软榻上,靠着水袋引枕,懒懒道:“也不怕你知道,我的确还留有那半株雪灵芝,是为日后自己保命之用,若要我拿出来救你的弟弟也并无不可。”
我一听大喜连忙叩谢,却听她话锋一转:“但我从来不缺忠心并且有能力为我办事的人,所以你所说的交易筹码还不够令我动心。”
我沉默半会,转身来到圆桌前沏了一盏茶,随后恭恭敬敬地跪在她的跟前朝她磕头敬茶:“您还将多一对孝顺膝前的儿女,每日卯时三刻我和在劫必定前来向您请安,将您当做亲娘般孝敬。”
萧夫人接过茶盏饮下一口,满意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善解人意,令我越看越合心意。”
我谦虚笑道:“那是大娘看得起。”
萧夫人责备地瞪了我一眼,我急忙改口唤她娘亲,她笑着起身于榻侧的奁台里取出一个朱木匣子,道是雪灵芝就放在里头。我赶忙托起双手去接,却见她微微抬臂将一粒褐色药丸放在我的掌心,“悦容丫头,吃下这东西,雪灵芝就是你的了。”
我毫不犹豫将药丸扔进口中吞了下去,有种苦涩腥恶的味道。
萧夫人问:“吃得如此干脆,难道就不怕那是毒药?”
我道:“娘亲若是要取悦容性命,何须如此费力?”
萧夫人抿嘴笑笑:“那的确不是毒药,不过是行尸人研制的血蛊,蛊虫会随着你的血液寄宿在脑部,只要一发作就会在你脑中胡乱蹿走,捣碎你的脑浆让你七窍流血而死。”
我听着全身发寒,看来要取得她的信任并非一朝一夕的事,一想到自己将一只蛊虫吃进体内,肠胃不由恶心翻滚。
萧夫人怜爱似的抚着我的头,笑道:“不过悦容这么乖,娘亲怎么舍得让你受那种苦头?每隔三个月自会赐你解药,你只需乖乖听话即可。”
便将朱木匣子交到我的手中,“时候不多了,你还是快些去救在劫吧,待十一身体康复之后,为娘会禀告老爷举办一场盛典让你们两人风风光光过继到我的膝下,只是从此以后便不得再回明月斋见你亲娘,这些时们一家子还是好些团聚吧。”
我接过那救命的东西,谢过之后便拼命往回赶,离开前隐隐听见萧夫人在我身后轻声笑着:“影响天下运势之人吗,呵……”
也不经细想一心为救在劫而去,却不知我们姐弟两人的命运从此天翻地覆地改变。
回到明月斋,便闻一阵凄厉的哭声撕裂长空,我脚步一顿心中顿时涌现不安,莫非……
拔腿跑进在劫房中,只见床榻上摊着一块白布覆盖于在劫脸部,王嬷嬷一见我哭着跪倒在我身前:“十姑娘,十一爷他……他去了!”
忽如晴天霹雳,将我震得神魂俱丧。
悦容劫难逃风月【软弱如风硬如铁,她的名字叫母亲
掀开白布,在劫那张精致俊俏的脸缓缓映入眼中,若不是惨白如斯,就像往日倚在我怀中睡着了一般。
人生历经大痛大悲,我以为自己会大哭出声,却发现怎么也哭不出来,原来真正的悲伤没有眼泪。慢慢抱起在劫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逐渐冰冷的身体会是我那可爱的弟弟。房内众人哭得声声裂肺,我静静道:“全都出去,别吵着在劫。”
日出东头,一缕暖和的晨辉穿透了泛着柔润光泽的白玉珠帘,落入明月斋南边的静谧阁子,柔柔地撒了在劫一身的金黄,仿佛悄悄寻找他曾经在这个世上活过的丝丝痕迹。我俯首亲了亲他毫无血色的唇畔,“在劫,阿姐亲亲你,你怎么不醒来?为什么你答应了我却做不到?”
他说会为我活着,他说过的……
房门“哐啷”
一声巨响被蛮横推开,天赐一脸慌张地冲了进来。
我双目无神地看着他,往昔三人在草堂里的快乐回忆恍若水影般从眼前晃过,最后全都被搁置在潮湿的角落发酵,“天赐,在劫他不在了,以后再也不会跟你吵架了。”
天赐一听突然发了疯似的冲上来,一把将在劫拽出我的怀中摔至地上,二话不说扑上去一阵暴打,拳头雨点般落在在劫的脸颊、下颔、腹部……边打边口中怒骂:“臭小子,谁准你死的,给我活过来,凭什么惹了悦容姐难过却不做声?活回来跟我好好打一架,爷再一拳送你去死!”
我呆滞半会连忙上去拉开天赐由不得他作践在劫的尸身,孰知他却像失去理智似的打骂不停,我愤怒朝他脸上甩去一记巴掌。啪的一声脆响,我怔住了,他也怔住了,紧紧咬着下唇不再看我,又猛地扑上去一脚踹向在劫的胸膛:“好,死得好,从今往后悦容姐就由我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