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泽鬼城?”
我皱眉看向马哈木,他却紧紧闭上嘴,忽然一拉我和沐昕,疾声道:“快退后!”
话未完,我和沐昕也已觉不对,那死蛇身体上的黑点突然全部快蠕动起来,只听得轻微噼啪声响,蛇身爆出无数血点,大片的黑色虫子从那些斑点处涌出,似蚁非蚁,有极其粗壮的螯牙,身黑腹红,黑色水流般卷出,所经之处,草木瞬间消失,一只四足蛇无意经过,只听得轻微砰一声,那蚁竟如火药般爆开,升腾出淡蓝烟气,卷过那四足蛇,立时便成了骨架。
我倒吸一口凉气,还未及思考,沐昕已经牵着我的手倒掠三丈,远远站到一块石头上。
我抬头向着已经刷的蹿上马,飞驱马后退的马哈木大呼:“太师,那是什么东西!大泽鬼城又是怎么回事……你别跑啊,先回答了我啊……”
马哈木哪里肯理我,抖着腿啪的就是一鞭,拼命赶着那也有点腿软的马逃开,远远呼道:“郡主,我也没想到你们运气这么不好,乱跑到了这儿来,你们,自求多福吧……”
他骑术精绝,话未完人几乎已剩一个小点,只听得依稀还有几句话飘来:“……回中原时会路过乞尔吉斯的领地,贵力赤不会敢到这儿来追你,小心他在那伏击你……”
我和沐昕面面相觑,他突然冷哼一声:“不过沙漠奇物而已。”
衣袖一拂,那群匆匆前行的怪蚁立时死绝一地,连那死蛇也化了灰。
此时三百骑也已赶了过来,带头的却是沐府家将刘成和方一敬,刘方二人担心沐昕安全,打其余家将回云南报平安,自己留了下来护卫沐昕,沐昕追踪我行踪到了漠北,他们自然也跟了来,两人并没见到那诡异的蛇和蚁,神色倒是欣喜,一见我们,立时带着三百骑齐齐翻身下马:“天幸!郡主和公子平安!”
平安?我默然半晌,苦笑了一下,刚才那一幕,看马哈木畏之如鬼的神色,还有这莫名其妙的大泽鬼城,只怕接下来的路难走得很,只是这批人是为了我才来这儿的,我有责任完好的带他们出去。
还有沐昕,我转头看着他平静神色和紧抿的唇角,你为我奔波千里,不惧艰难,若有危险,我自不能牵累了你。
沐昕心有灵犀的同时转头,看了我一眼,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有一些我瞬间便能读懂的东西,愣了一愣,我笑了起来。
我们还在一起,何必提前畏惧?
沐昕也不提刚才生的事,只简单的说了大帐前的事,拒绝了现他受伤的方一敬如丧考妣的关切,命令刘成立刻安排人宿营休息,尽量找多石砂硬之处扎设帐篷,以防那蛇从地下钻出,马匹全部围在外围,人在内围,所有人分成三班值夜,值夜之人绝不能闭眼,若有懈怠,必定严惩。
我和沐昕为谁先值夜的问题争论了半天,都知道今夜必无安宁,哪里肯乖乖闭眼睡觉,他称我武功暂失必得注意休息,我坚持他受伤不轻需得恢复元气,两人僵持不下,最后沐昕威胁我:“你不睡也得睡,否则,我点你睡穴。”
我眨眨眼,看着他眉宇间的凝重之色,突然起了玩笑的心思。
“一定要睡吗?”
“嗯。”
“那么,一起吧。”
……
月色半隐在云层后,大漠上的月色,许是因为身周少了许多分散眼界之物,分外的空茫明亮,迫人眼睫,一色倾泻如瀑,映得黄沙漫漫如雪野,砂石的黑影斑斑驳驳的涂抹其上,间或还有红柳和沙拐枣的细长的枝干歪歪扭扭的斜影,长长短短的交汇在一起,犹如一副奇异的水墨画。
沐昕在我身侧,背对我入定调息,他难得背对着我-----都是我的错。
我以手枕头,微微笑着,有一点点的汗颜,其实刚才那句心血来潮的玩笑,说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那般明显的看见了他的窘迫,白玉般的脸颊缓缓的洇上微红,如霞一抹,显得眉益黑,神益清,端雅清绝里难得的羞窘之色,生生为他添了几分红尘烟火般的温暖。
我听着他稳定的呼吸,明白他被我调笑仍然不顾窘迫坚持要和我呆在同一帐篷的原因,即使帐篷门开着,意思着光风霁月,此心昭昭,可是我不在他身侧,他如何能放心。
我微笑着,闭上眼。
闭眼的这一刹。
天边一朵乌云突然急移动,若有细线牵引般,瞬间遮蔽了藏蓝高远天际上的,那轮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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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遮月。
微露一线银光。
月色将明未明,冷风渐起渐歇。
一缕幽音,如诉如怨,自大漠尽处,月际云底,飘摇而来,缠绕如蛇般缓缓钻入耳中,脑海里,心神深处。
心跳渐缓,渐浅,渐粘缠,仿如潜入深海,为缭绕碧绿水草裹了满身,一寸寸,一寸寸向下扯……。
又似堕入泥淖,沉厚腐烂的泥浆,生出无限的吸力,坠得人酸软无力,下沉,下沉……
有人桀桀怪笑,在耳侧轻轻吹起,语声绮丽如华美大赋。
“跟我来,跟我来,跟我来……”
来……来……来……
“嘶!”
天地忽然颠倒,水草截断,泥浆里泛出水泡,汩汩冒出血气,笑声如风筝飘远。
我这才觉得脚下一紧,一股力量斜斜而来,将我拽倒在地,啪的栽在坚硬的碎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