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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节(第2页)

辛鸾把筷子一搁,也没胃口了,“既然家国艰难,那巨灵宫的东殿和西殿就理应做个表率出来,向副跟管内务的说将本宫的吃穿用度减半吧,数百余人的宫人,不算特别重要的钗环水粉也都收紧——不然咱们这里弦歌不辍,嘴上又说着予民惭愧,就不觉得虚伪吗?”

向繇:……

这个是他理亏,他喏喏,只能应。

邹吾也轻轻地放下筷子,他看出来了,辛鸾既然说这种话,就是代表他要插手管了,这种事情他从来不想干涉他。

果然,辛鸾紧接着就说,以极其令人敬佩的大局观:“现在动了谁南境都要出问题,决战在即,后方不能乱,既然申不亥正巡盐,这次主要目的就是约束他们不贪,让他们心生忌惮,好好把银子缴上来,能救一点是一点,”

正常的渠道肯定是不行的,容易打草惊蛇,反倒引人警觉,辛鸾想了一会儿,很是有经验地问,“申不亥有大手大脚的儿子吗?”

邹吾忍不住一个偏头,像潮汐在抚平沙子,目光轻柔而爱炽。

之后又像是害怕惊扰到谁一样,轻轻地划开目光。

向繇不确定地看着辛鸾:“殿下说的是……?”

辛鸾很笃定:“就那种不在朝任职,但是特别能花钱的儿子。”

辛鸾自己从小被看得太严了,知道若是爹贪墨而放肆,那上梁不正下梁歪,估计儿子一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这个狙击有点过于狠了,南境官员几乎所有家人都经不起查。向繇飞快地思索:申不亥……的确有个小儿子,双十年纪,按照申睦那里的辈分,还算是他的堂弟——只不过那草包一样的小角色,他平日里并不太会注意。

“叫申良弼……”

向繇不确定地含糊其辞,在记忆的犄角旮旯极力翻捡,“他挺纨绔的,平日里……应该都是在’驯马’——但殿下您知道,远亲还不如外邻,我跟他也没什么交情。”

向繇知道邹吾和辛鸾的关系,也知道辛鸾知道他和申睦的关系,这样一句沾亲带故、又撇清干系的话,就是想辛鸾一个准备。但是……太子殿下别扭又害羞,他并不想有这个准备。

“驯马?”

他任向副的心照不宣一脚踏空,也不跟他扯什么亲戚不亲戚的,只就事论事,“那南境纨绔的喜好还挺昂扬健康,我这些日子已经听到好几次有人说要去’驯马’了,只是不知道在哪里。”

向繇脸疼,知道他是误会了,也是真的没法推辞了,“若是在’驯马’,那十有八九是在夏舟那里,臣可以带您过去的,不过……您要以什么身份去接触呢?”

其实辛鸾还挺意外,想着渝都三台三地,并没有肥沃宽阔的平台草场,夏舟家里也真是财大气粗,居然还能供得起王宫贵胄这样的爱好,被问到由头,他没有多想,直接道,“右相不是想方设法地要把女儿嫁给我吗?”

此话一出口,邹吾立刻扭过头看了过来,辛鸾对那目光太敏感,不用对视,顿时便察觉失言,他忽地像被缠住在细枝末节的蛛网里,一颗心都被盘绕拧扭住了,却不好在外人面前这样僵硬地卡顿下去,只焦虑地含糊其辞,希望邹吾什么都听不见,“我主动去接触申不亥的儿子,打听一下情况,他还会警觉嚒?”

有邹吾在,向繇对这话一时没有起丝毫的戒心,还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可辛鸾的感觉并不好,一个时辰前,他刚刚答应了邹吾去他那过夜,会发生什么,他好像清楚,又好像不太清楚,现在说这样的话,这样的怠慢他,他很怕邹吾生气,可隐秘中,他又有些说不清的快意,他甚至想做更多类似的戏弄,想说自己有婚约,还是两份,他不是没有人渴慕,他想要他介意,报复性一般,并且越介意越好。

局面凝滞着,一时间,辛鸾和邹吾都没有说话。

偏偏这个时候,他们身后的屏风,忽然传来低微虚弱的两声“啊,啊!”

辛鸾心里一跳,只听得一脚低一脚高的挪步声,还没来得及回头,就见向繇刹那间展露出笑颜,将身上那股精明和锐利一扫而光,起身走了上去:“安哥儿……”

辛鸾回头看去——

那是个痴呆儿。

衣锦绫罗,面目呆滞,一眼就能看得出心智失常。

向繇俯身抱起他,长发披了一地,直将他抱到膝盖上坐好,辛鸾这才能好好地看这也就三四岁大小的孩子,皮肤苍白、透明又薄弱,一双眼睛浑浊而无神,他像是刚刚在身后的屏风暖阁里睡觉,睡得衣发凌乱,也不看人,只湿冷沉滞地张开嘴,盯着桌上的牛头骨架。

辛鸾头皮发麻,只感觉那孩子诡异地又像申睦,又像向繇,早该会说话的年纪,只能“啊、啊”

地叫,那声音似乎来自远方,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用他的肉嗓嗬嗬发声。

可偏偏向繇神色正常,骄傲又自得,朝辛鸾道:“这是安哥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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