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笑郡主窃窃含笑,樱桃樊素口,红如玛瑙,池畔灯火熠熠照着,满颊生辉。
姜月见被她笑声所染,怔了怔,错愕看去,宜笑好像被点了腰窝间的笑穴,花枝乱颤个不停,姜月见望过来时,她“唉哟”
了声,忙道:“皇兄是真的幼稚。”
姜月见更加不明白。
宜笑这时想到了什么,她仰了仰头,看向天边皎皎一轮的冰轮,星河共影,素月分辉,表里澄澈,化作了漫长一声压抑的叹气:“可物是人非,他都已经不在了。皇嫂,他当年是真的很喜欢你吧,可他自己不知道。人总会是对自己越在意的东西,越不知道如何处理,就如同他这样聪明,可是对皇嫂却只会用最笨拙的法子试探。”
姜月见心头一跳,唰地看向她。
月光朗照着宜笑的侧脸,另一半则隐匿于暗处不可得见。
“那天我也在。那天,他在太和殿沉默地坐了很久,我知道他在等坤仪宫的回信,不过一直没等到。其实他对身边人都很敏感多疑的,我们都不知道,他喜欢一个人时,亦会内心不安,想牢牢地抓个什么东西,作为皇嫂你对他深爱的佐证。”
这是姜月见从未接触到的,另一面的武帝陛下。
她只知他座上有日月星斗,脚下有万里山河,他的手中有乾坤在握,他的心里,永远是国朝为先,再多选七十二妃也罢,那些女人,也不过和她一样,穷极一生也走不进他心里罢了。
她从来也不知道,他也会敏感,会不安,会心生迷惑,会战战兢兢,他会吗?那个时候,如雪峰顶上不可攀附的绝丽之花的陛下,会吗?
“皇兄最后自己驳回了那些奏请,”
宜笑摇摇头,“用的是皇后的名,算是有点自欺欺人吧。他本就是这么个骄傲的,放不下身段的人。”
宜笑问皇兄,既在意,为何不拉下脸去?
楚珩神情莫名,仿佛听到了一则笑言。
“朕在意?”
宜笑静默不动。
“不,朕薄情寡义。”
宜笑嘴上不说,心里却道,皇兄,你会吃大亏的。
谁料一语成谶。
今时今日,斯人已逝,再谈以往也是枉然。
宜笑收敛了脸上的怅然,为的是不惊扰了皇嫂与新宠的恩爱,让往事重新触及皇嫂的眉头,她再次福了福身子:“宜笑以前不敢说这些的。不过皇嫂如今已经大好了,想必那些事都已放下了吧,宜笑衷心地希望,太后娘娘能与那位苏太医恩爱白首,想必皇兄九泉之下,也能释然了。”
姜月见看向她,冷月银晖下,太后娘娘满脸复杂。
作者有话说:
楚狗:勿诅咒。
第72章
禁中不缺空室,到楚珩一代时,六宫废置,因无妃嫔,那些空闲的宫殿姜月见准允了宜笑随意挑选。
但陛下喜欢和姑姑一道玩,姜月见看宜笑也难抉择,便自己做了主张,将宜笑安排去簌雪阁,那处偏僻幽静,不会有人打搅,和陛下太和殿也不到一刻钟的脚程。
时已深秋,岁皇城密雨绵绵,下得气温骤然跌至了冰点,宫里的内官都换上了夹袄,就这,似乎还不足以抵挡那寒风与雨丝如针似的扎人的面孔与皮肤。
姜月见让尚衣属备了一身男子用的鹤氅,照着楚珩的身量,度身定制的,他稀罕软锦,女官的手艺极佳,针脚都藏得很隐蔽,鹤氅抱在怀里轻盈如云,但保暖是最好的。
趁着看陛下的间隙,等他一如既往背不出诗书赖肚子饿了,要去小厨房找吃的时,太后娘娘亲自托了鹤氅来到了兆丰轩。
本以为他一如既往在挑灯火披览文章,因秋霖霏霏,雨膏烟腻,天色十分晦暗,看书如不掌灯对眼睛不好。
这个男人,似乎总是不知疼惜自己,姜月见得提醒一下他。
谁料才过来,远远便撞见他负手站在廊下,眼神平远深邃,静静地盯着一排雨帘,仿佛在出神,以他的警觉,竟完全不知身后有人来到。
“探微。”
外人在,姜月见换了一个妥帖的称呼,把臂弯里的披氅展开,替他架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