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音才落地,苏探微的第二支箭,又空了。
空得极其巧妙,箭头看看擦过壶旁右耳,碰了一声,余震犹在,箭已掉地,看起来就像是一场求险的赌博,只不过终因难度太大而失败了。
苏探微面露惋色:“不该。”
冼明州绝不敢相信,以至于他开始怀疑苏太医是不是今日生了什么病导致状态不佳,自己再继续比试下去,是否有趁人之危的嫌疑。
还是说,苏探微觉得上次比箭胜了,对他深抱惭愧,所以这次便故意卖他面子?
第二种可能听起来最能解释这一切。
然而冼明州自忖也是堂堂丈夫,男子汉大丈夫,若想要什么,还需别人相让,岂有颜面立足天地间。何况只是投壶比试,他本就只全当是为了……郡主。
冼明州一时意气,等到上场时,也手松故意投偏了一箭。
两个箭术高手相继落空,男人的心思也令人费解,宜笑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冼明州,被她看上一眼,冼明州脸庞激红,既怔愣,又懊悔,连忙摆手,道自己失手了,以求得郡主谅解。
宜笑摇了下头,失笑:“无妨。”
只是眼中的不解和略含责怪,让他无地自容,脸和后背又出了更多热汗,湿淋淋的一片贴着肌肉,用力一擦,衣袖能甩下一圈汗浆下来。
为了不让郡主再失望,冼明州只有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屡发屡中,在苏探微节节败退之下,最后取胜。
而今日投壶比试中,苏探微失手颇多,五发一中,甚至远远逊于姜月见与宜笑,告负之后,苏太医满怀歉疚地扯了一下太后娘娘的衣袂,“是臣无能,连累娘娘……”
苏太医泡的一手好茶,姜月见也禁不住心软如棉,抚了抚他的手背,安慰道:“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不怪探微,区区几坛紫苏酒,哀家一会儿便教人送到了。”
到了最后,反倒是太后安慰太医,两人相伴离去。
冼明州一头雾水,内心震撼。太后娘娘似乎极为宠爱那个近身伺候的太医,这是何故?
入夜时分,紫苏酒转入旻山大营,获胜的宜笑郡主与冼明州聚在一处饮酒,酒香纯澈,以梅子佐之,更添甘洌。
宜笑与冼明州一碰坛,仰头灌了一大口,放下酒坛时,只见冼明州目光愚钝地盯着自己,宜笑大大方方任由打量。
“你像是有心事?”
经过两日的相处,宜笑看得出他是个老实人。
冼明州再笨也看得出,她和人和离没有多久,心情不佳,这几日,他笨拙地在向她讨好,带她骑马出游,在溪水边漫步,去丛林里捕捉野狐,围着篝火烤肉……这些种种,宜笑心领了。
他不怎么会说话,怕说错话,于是干脆不说,但只要她心情不好,或是露出为难神色,他立刻便能察觉。
这辈子除了自己的母妃,还没有别的人对她这么体贴过。
宜笑对他卸掉了几分因为他相貌太过魁梧粗莽而产生的防备,也能交谈一二了。
冼明州琢磨了一下午也没琢磨明白,困惑地道:“郡主,末将这样说可能是有些不敬,但是,末将实在是憋不住了。”
宜笑眨了眨眼:“什么?你直说就是了。”
冼明州幽幽望了望郡主,这番话在舌头缠绕了千百回,最终,变作瓮声瓮语:“末将不知怎的,竟觉得……太后娘娘和苏太医,好像,好像有私……”
宜笑还以为他能憋出个什么话,没想到竟是这句,她不免发笑,笑到腹痛,在冼明州老实巴交地咬牙疑惑时,宜笑冲口而出:“我当是什么,你就发现了个这个?”
“难道真的?”
冼明州先是反问,但随即,他用力摇了摇脑袋,斩钉截铁的口吻道:“绝不可能。”
宜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心,“凭什么不可能?”
冼明州正经威严的嘴脸在宜笑看来也是那么滑稽,他却一点都意识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