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人只有洛景行、临池和两三个跟随洛景行的六卫侍卫。人少,脚程本应快,但因临池的不便,几乎是在龟速前行了。照着这个慢悠悠的速度,他们到燕山的时候应该是半个月后了,正是洛争的纳妾过门的那日。
一方是新人含笑喜染眉梢,一方是旧人噤言素颜苍白;一方是喜笼高照红烛低燃,芙蓉帐暖一室生香,一方是香烟缭缭墓碑无字,石墓冷寂佳人独寝。
暮色四合,月色冷然高傲出尘不与凡世同污,夜半无人,晚风寂寥流转林间嬉戏玩闹,清辉洒过林间映下一地璀璨,谁道红颜沧桑,流年暗换如逝水伊人仍不变。她抚着一枝青翠欲滴的似眉竹叶倚着一根修竹,上身是荷叶领右祍的月白素襟,□着靛色襦裙,踏着嫩黄绣鞋,偏头侧首,眉眼弯弯的看着她,笑容可掬。
“噗,十五岁那年我跟着碧荏姐姐回京,跑来看你时你就这么站着,都三年了你还这么站着,你就不累吗?”
临池笑问道。
自是没人回应她的。风声呼啸而过,震荡着她的耳膜,她双手各塞住一只耳,“你说什么啊?刚才风声太大了,我没听见,你再说一次吧!”
她又道。
永远不会有人回答她,因为那只是一座石雕。一座栩栩如生仿若真人的石雕。
那年,素姨不在了,安稚登基了,安澜血洗大正殿,她连却欢也没带一个人偷偷溜出燕山后山她们住的小竹屋,他们谁也没想到她们竟没有走远,娘说这叫灯下黑,越危险的地方就越安全。她跑回京都找安澜,安澜是她的好姐妹,如今安澜一个人孤零零的她当然要去陪她。她太天真了,皇宫是那么容易去的了,当然是无功而返。
回去的时候,遍地的血染红了石板。她害怕极了,不敢冒冒然跑进去找娘,她先找了一个离小竹屋不远的地方躲起来。一群黑衣人在打架,她不解,他们难道不是一伙的吗?怎么内讧呢?她远远的看着,手脚不停的发抖。
后来。后来又怎么了呢?她只模模糊糊的记得有一个黑衣人发现了她,要杀她,另一个黑衣人从要杀她的黑衣人手中抢走了她,她被抢过来抢过去的,本来那几天就走了很多路也没吃饱,头晕乎乎的。
然后又是娘出现了,娘从哪里出来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娘将她和却欢藏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然后自己跳下了山崖。娘临池前对一个黑衣人说了什么,她记得他就是把她从要杀自己的黑衣人手中抢过来保护她的黑衣人,那位要保护她的黑衣人带她和却欢连夜赶路,到了一个地方。他们又爬山,到了山上黑衣人却突然要杀她和却欢,这时周碧荏出现了。
她也成功的终于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和却欢已在周家周碧荏的闺房。从此她开始了跟着周碧荏的漫长的三年。
她跟着周碧荏约莫一年的时候,来金陵探望哥哥的周品娴来了,于是她被认出来了。周碧荏受到周品娴的嘱咐对她就更好了,她继续留了下来,因为周品娴答应她不告诉爹爹她在这儿。
一切的一切那般的契合,像是一个圈套将他们圈进去。年幼的临池不知道那是怎么回事,那时她尚以为娘亲跳下山崖是躲到那下面去了,之后便会上来的。
却欢是哥哥找来陪她的,却欢是哥哥的人,却欢一直与哥哥有联络。
这座石雕,洛景行雕了三年,然后在临池带着却欢偷偷去燕山回小竹屋的前夕将石雕放在了里小竹屋最近的那根竹子旁。小竹屋旁是竹林。馥月天意就这么倚着竹子等待临池回家。
那是洛景行第一次踏入那片竹林、那间小竹屋,亦是最后一次。
33
圈外有圈局中局。。。
晨雾未曦,天际透有一丝光亮,隐隐有破晓之势。车轱辘咕噜咕噜地响着,背后秋意盎然迤逦跟随。临池洛景行回到家中时天尚暗,未大白,众人在沉睡中,故无人迎接。一路走来府内各处披着红绸,喜气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