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墨池赶回长安,当先就是去看望父亲,知他已经锁门五日,便强迫命令下人将门闩割开,她踹门举步入内,“爹。”
林侯汗出如浆,整张脸充血通红,却又颓丧无比,坐倒于一片利器当中,乱发滴汗入颈,林墨池当即心跳犹如停了,冲将上前,探看林侯是否有受伤。
“爹,您这是怎么了?”
林侯道:“想必你也知道了。”
林墨池这两年身在北地驻守,但却也的确听说了声名鹊起的长渊军,以及近来,受朝廷招安,长渊军主帅霍西洲率部下入京受封。
起初她也心有狐疑,直至天子将赐婚的圣旨颁给霍西洲,霍西洲迎娶永宁郡主燕攸宁,林墨池才终于肯相信,那是两年前,就该死在南蛮疆场的那个男人。
她咬了咬唇,“爹,项氏余孽不能留!”
“我又何尝不知!”
林侯眼眸恍惚,颓然道,“但是,女儿,你有证据,能够证明霍西洲他是项昀的后人?”
林墨池的下唇嗑出了深可见血的牙痕,她切声道:“总会有。”
林侯摇头,“不。西夷已经向天子呈递了朝觐的文牒,再加上北疆的战事一触即发,长云西接西夷,北壤胡族,长渊军战则必胜气势雄浑,远非我大周的将士可比,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令朝廷招安霍西洲的计划破灭,一旦两方兴战窃我中原,则杀戮四野,你的老父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那爹你……”
“可是这项家的余孽不能留!他如今在长安,于陛下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我一时还摸不透他的目的为何……”
林侯痛感自己无力。若是自己未曾廉颇老矣,还有那个能力迎战四合,岂会落得个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的局面。
林墨池将老父扶起,“爹你放心,这次女儿回长安,最重要的目的就迎接西夷的朝觐,想西夷狼子野心,趁机图谋我大周,女儿决不能容。”
林侯深感欣慰,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好,我女儿有如此心志,谁说生女不如男。”
盛夏七月初六,西夷使臣进驻长安,为天可汗贺寿。
天子闻之大喜,特此衡蕉馆借西夷使臣暂住。
七月初七,是大周民间的乞巧节,也是男女相会互通心意的好节日,这一日热闹非凡,从白天开始,街市头就在布置花灯,准备夜里的狂欢达旦。
燕攸宁本来对此没有兴趣,看不见五色琉璃的灯,璀璨绚丽的烟火,只能听到呕哑嘲哳的喧哗,和摩肩接踵人挤人、人踩人的憋闷无力,她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为好。因此就在停雁山庄,让抱琴、司棋、侍书和蕴画几人准备巧果与针线,自行庆祝。
待到午后,一个穿红挂绿、头戴鸡毛毡帽,颈悬珍珠金石链子的西夷人被霍西洲一只胳膊拎着,犹如抓小鸡一样从停雁山庄前门拎到了后院。西夷人嘴里念念叨叨,愤恨有词:“你们中原人都是这么粗鲁的嘛!”
李图南、孙倬等人听到的是:“叽里咕噜,咕噜叽里。”
霍西洲将他一路送到厅中,对身后孙倬道:“去请王妃来。”
便将那个不断反抗的西夷人按在了圈椅上,不许他再逃跑,西夷人肤色白皙如雪,但身材却极为粗犷,可惜碰上王爷这么个非人的妖孽,还是逃不过被压制得不能喘气的厄运,于是他嘴里不忿地骂个不停:
“叽里咕噜,咕噜叽里!”
稍后,孙倬将一脸茫然的燕攸宁请来,燕攸宁迈入厅中,听到的第一句就是来势汹汹的仿佛在骂街的话:“叽里咕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