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话!你先走,我去找白老二!”
表少爷沉喝着,俊脸上是罕见的严厉,“你给我老实在院外安全的地方待着,不许再进院子来!若要让我再在院子里看见你,爷今儿就把你收房!”
罗扇暗骂这小子知道她就怕这个,动不动舀来吓唬她。不过有表少爷去找白二少爷她多少也放了点儿心,男人总比女人强壮和反应快,自个儿也就甭自不量力跟着掺和了。因而答应了,连拉带搀地把小萤从地上架起来,向表少爷道:“爷千万注意安全,屋里烟多就趴□往外走,千万别把浓烟吸进鼻子里……”
死于火灾的人大多是被烟呛死的,烟猛于火。“知道了,别啰嗦,赶紧走!”
表少爷飞快地奔向上房,罗扇看见他冲进房门的一刹那,燃烧着的房顶轰然塌陷了一块直直砸进了屋中。“小萤姐……撑住……”
罗扇发觉自己的声音里带了哭腔,“小蝉呢?她在哪儿?”
小萤吓得只顾摇头,半个字都说不出,罗扇无奈,只得架着她先往院门处奔,正看见青山同几个小厮从外面冲进来,青山见罗扇脸色苍白,连忙问她:“你没事罢?伤着了吗?”
罗扇摇头,颤着声道:“有人去通知李管事没有?把庄子上的人都叫来扑火……”
“有,已经去了,人马上就都赶来了,你赶紧出去!”
青山说着又往里头冲,“我们去救二少爷!……钮子没事……”
罗扇把小萤拖出院门,早有几个后赶来的庄妇村姑上前接住,大批的庄稼汉子拎桶端盆地舀了井水冲进院去扑火,然而这风助火长,一时半刻非但没有灭下去,反而更难遏制住火势。罗扇焦急地瞪着熊熊燃烧的整个院子,一颗心越来越沉,耳里听见小钮子在旁边哭得哽咽,更想起青山那几个年纪还不大的小男孩子就这么不顾安危地冲进了火场去救人,万一……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小钮子怎么能受得了?想着青山和小钮子,罗扇不由又想起第一次发现两个人约会时的情形,想到那夜的情形,又突然想到了白二少爷——这院子不是有后门的吗?!怎么没人去后门救人?!罗扇冲到正指挥着打水灭火的李管事的面前想要让他带人去后门,然而还没开口,李管事已经指挥着两个壮实的村妇过来把罗扇拉开了,口中斥着道:“别添乱子!耽误了救主,你担待得起么?!”
罗扇忽地觉得一阵心惊,想起了那天在李管事院外听到的那句关于“叛主”
的话,会不会是李管事……这事不好乱猜,但罗扇也不敢再去找李管事去后门救人,若那人当真是他,他必定不会真心救主,说不定还要反过来把她罗扇给除了免得碍事。一时找不着人手,罗扇也没法儿再耽误下去,一咬牙拎起附近扔着的一只盛了水的桶就奔着后门去了,奔到一半的时候才想起来,万一这门从里面上着闩,她也进不去啊!然而到了后门处,眼前的情形却让她既惊又怒——后门被人从外面用一根胳膊粗的棒子卡住了!里面的人根本没有法子出来!阴谋——完全的阴谋——罗扇气得浑身哆嗦,太残忍了,这是要把白二少爷活活烧死在里面,因为只有他的房间最靠里,想从前门跑根本来不及,只能就近走后门,后门还被人闩住了……容不得多想,罗扇连忙上前把那根棒子抽出来丢开,将门一推,倏地窜出几道火舌来,心中又是一沉:这火已经烧到这儿了,就算后门未堵,里面的人只怕也走不到这里来……“二少爷——表少爷——”
罗扇冲着里面提声叫着,一片浓烟中什么也看不清,怎么办?怎么办呢?罗扇穿来之后第一次想大哭,穿越并不美好,现实永远是残忍的,她真的怕了,不是怕这无情的火与烟,而是怕比它们更无情的与人心。罗扇抹了把眼泪,告诉自己要坚强,要撑住,不能放弃哪怕一丝一毫的希望。她回身拎起那只桶,虽然觉得桶里的水好像味道有点奇怪,但这个当口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小心翼翼地跨进门,费力地举了桶向着浓烟深处不断窜出的火舌泼过去——“哗——”
“谁在那儿?呸呸,泼你们家爷一身臭水……”
这声音是表少爷的,罗扇一阵狂喜,连忙扒头向里张望,见浓烟中踉跄着闪出几道身影,为首的是白二少爷,后面跟着表少爷,身边是吓没了魂儿的青荷和青荇,表少爷身上倒是干的,罗扇那一桶水整个儿地全泼在了走在最前面的白二少爷的身上。白二少爷水淋淋地从门里迈出来,身上散发着恶臭,表少爷捏着鼻子向旁边躲了躲,一时也顾不得看见罗扇无恙时的满心喜悦,只管皱着眉头问她:“丫头,你这是用什么水扑火呢?臭死个人!”
咦?难道不是井水?罗扇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桶,方才太过心急也没注意,随手拎了只桶就跑过来了,黑灯瞎火的谁知道是什……咳,那个,是特么的谁,把自家的泔水桶也拎过来准备救火用了?!作者有话要说:☆、49与人之间白二少爷皱着眉头,身上的臭水味儿令他很难忍受,冷冷看了一眼躲在旁边窃笑的表少爷,又冷冷看了一眼正把手里的桶往身后藏的那个与自己八字相克的小丫头,最后回过头去冷冷看了看已经大势难挽的被火吞噬掉的宅子,咬着牙吐了几个字:“找个地方先沐浴。”
“去李管事那儿罢。”
表少爷忍着好笑一指不远处李管事的院子。罗扇心下一动,犹豫了犹豫还是开了口,低声道:“少爷,方才小婢赶到后门这里时……门被人用棒子从外面闩住了。”
只这一句话就能让聪明人明白是怎么回事,白二少爷和表少爷若有所思地对视了一眼,表少爷先笑了:“果然沉不住气了,为了一本账居然要下杀手。”
白二少爷目光愈发凛冽,半晌才又冷冷地道:“先找地方沐浴。”
……咳……看样子这满身脏水之于白二少爷的感觉比差点葬身火场还无法忍受呢……最近的地方也就只有李管事的院子了,李管事这会子正忙着在前面指挥人扑火,白二少爷则带着罗扇他们直接奔了他的院子,推门进去,院里并无一人,白二少爷也不客气,径直进了正房,令青荷和青荇立即打水来,不管冷热,先洗了再说。主子沐浴都是丫头们伺候的,罗扇不好意思留着围观,转头就出了正房,表少爷跟着出来,拉住罗扇上上下下地细细看了一番:“没伤着罢?”
“没,你呢?”
罗扇这个时候才觉得腿软,一屁股坐到了台阶子上。表少爷也跟着坐到她身旁,轻轻在她背上拍了拍以示安抚:“我也没事,多亏我家小扇儿及时去叫醒了我,否则这辈子就娶不上我们扇儿了。”
“你同二少爷怎么这么半天才摸到后门去?”
罗扇心有余悸地问。“我们在藏账本。”
表少爷冷笑了一声,压低声音附到罗扇耳边,“这场火的目的就是白老二手上的那几本账,至关重要,遗失不得。”
罗扇偏头瞪向表少爷:“再重要能比人命重要么?亏你们还是当主子的,怎么连自己的命都不珍惜?”
“嚯,好大的眼睛!”
表少爷也睁大了眼睛想和罗扇一较高下,无奈败北,“那账么,牵涉着白府里几条大蛀虫,更牵涉着白家宗族里的明争暗斗,它关系的不仅仅是几个人的性命,而是一大家子的荣辱存亡,你说重不重要?白老二就是宁被烧死也得把那几本账保住了,否则他就是活着也没法儿跟他家老爷子交待。”
罗扇一听这个立刻摇了摇手:“既这么着爷你可啥都别跟我说了,我啥也不懂,啥也没听见,这些事儿与我无关,我只是个厨娘,别把我绕进去。”
表少爷嘻嘻一笑,在罗扇的鼻尖儿上轻轻捏了一下:“小精豆子,放心,这事儿我才不会让你卷进去呢,你就装着啥也不知道便成,还有后门被人闩住的事,跟谁也别说,这些都交给我和白老二处理,你只管自个儿小心着些,不可对人全抛一片心,说话做事要留三分余地,听得了?”
“嗯,听得了。”
罗扇点点头,样子颇乖顺,惹得表少爷心中作痒,凑嘴到耳边低笑着道:“扇儿,想不想知道你去找爷那会子爷正做什么梦来着?”
“不想。”
罗扇干脆利落地道,抬屁股就想避开。“那,你叫爷一声儿名字,爷就不给你讲了。”
表少爷强行把罗扇摁回来。这人还有这种变态的嗜好?罗扇也不跟他客气,脆生生地道了一声:“卫天阶,放开我。”
表少爷立时作出一副陶醉的神情捂着心口道:“嗳呀呀,这一声儿叫的,把爷的心肝儿都叫酥了……那会子正在梦里,听得有这么个甜津津的声音叫着爷的名字,啧啧,那滋味儿,真是蚀骨……”
罗扇早就拍拍屁股走到一旁去了。白二少爷沐浴完毕,让青荷翻了李管事一套衣服出来换上,老气横秋的一套茶色衣衫穿在白二少爷的身上竟也有种神秘忧郁的气质,罗扇恍了恍神,被表少爷一屁股挡在身前隔断了视线,见问白二少爷道:“怎么着,回去拿人还是把这事儿掩过去引蛇出洞?”
白二少爷皱着眉头,罗扇以为这事让他感到很棘手,却听他冷声地道:“青荷,去找找房里有没有香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