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两个要说的话,早在闺房中说了无数遍,迟迟又跟沈清扬嘱咐了一遍,走到一直没有露面的纪无咎马车面前,对他说道,“纪大人。”
帘子被掀开,纪无咎好像也瘦了,一张脸更白,晶莹剔透,衬得旁边的雪都黯淡了。他抬眸朝迟迟看去,问她,“殿下有何吩咐?”
什么时候他们竟然生分至此?迟迟心中一痛,面上却是分毫不露,抬头看向纪无咎,说道,“纪大人,有个忙想请你帮一下。”
他叫她“殿下”
,唇齿之间,仿佛还能嗅到曾经两小无猜的香气。但她叫他“纪大人”
,就仿佛将过往尽皆抛开,再也不看一眼了。
纪无咎眼中一黯,他已经知道迟迟要说什么,点头道,“殿下请放心,微臣一定会护佑好沈大人,让他平安归来的。”
不知为何,迟迟心中竟没有来由地陡然升起一股慌乱,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到了纪无咎,她下意识地往前踏了一步,却又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停住了脚步,收回了想要握住他的手,“那就多谢纪大人了。”
纪无咎点点头,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劝她,“外面风雪颇大,殿下。。。。。。还请先回去吧。”
声音轻轻的,竟让迟迟听不出任何情绪在里面,又或者,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刻意隐藏,甚至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
她点了点头,跟他们一行人挥了挥手,看着车马随从慢慢走出京城,慢慢消失在了她的眼里。
迟迟闭上眼睛,额头上有雪花飘落下来,冰冰凉凉的,好像以前闺梦之中有人悄悄落在她头上的吻一样。
旁边的梧桐撑着伞走过老,给她把风雪挡住,“殿下,回府吧。”
迟迟默然片刻,点了点头,上了自己的马车。
长公主府中原本人就不多,沈清扬走后就更少了。他离开之前两人还在商量新婚的第一个新年应该如何过,但谁曾想李湛一纸诏书,他们之前的计划都付诸东流了。这也不算是坏事,毕竟当世男子都要有立身的根本,沈清扬不喜欢书经庶务,偏好山川河流,如今让他去主持河流改道,让他的才华有了发挥的地方,过不过年之类的,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他们还有那么长的一生呢。
沈清扬自从出京之后,每隔七天都会给迟迟写信来。经常向她描绘路途中的见闻,他观察细致入微,思考周到,许多想法和语句,是旁人从来没有注意到的。只是路途辛苦,他在赶路的间隙中给迟迟写信,闲下来了是长篇大论,要是不得空,往往只有一两句话。但文采出众的人,哪怕只是一两句话都能写得神思飞扬,令人向往。
迟迟的文采自然是没有他那么好的,女子长期被养在闺中,见识什么的各方面都比不上男子,不过她到底是公主,这样比不了总能比其他的,加上她细致委婉,书信当中犹如情人之间窃窃私语,一派旖旎风光。
纪无咎一行人终于赶在年前到了江南,此次下江南还有一件事情就是跟江南这边的割据势力谈条件。朝廷早已经不堪重负,国库空虚,李湛身边已经没有可用的人了,纪无咎劝诫几次,但都被挡了回去。无奈之下,他也只能奉了李湛的命过来跟这群人谈条件。这些东西,自然是瞒着迟迟的,况且,她就算知道了,她一个弱女子,又能有什么办法?
一个驸马和当朝皇帝身边最红的大臣过来,底下的官员自然是忙不迭地拍着马屁,沈清扬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如何能受得了?在第四次刨开身边女子放上来的手时,沈清扬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跟当地的官员告了辞。
他可以走,纪无咎却不行,要不然这群人定然会认为他们这些人不买账,到时候疏通河道还不知道会使什么绊子。无奈之下,只得坐下来,接过那递过来的一杯又一杯的酒。
酒酣耳热之际,这里的州长朝纪无咎挤了挤眼睛,脸上露出一丝yin猥的笑容,说道,“下官早就听说大人要过来,已经在驿馆给大人准备了一份厚礼,保管大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