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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頁(第1页)

照微沖他兩眼一彎:「急什麼,先看看。」

見那姚秉風身後的傔從捧上一隻陶罐,裡面也有一隻蟋蟀,班頭往裡瞅了兩眼,見是只品相不過中上的金山滑白,態度和藹地問道:「姚公子是想來斗蛩?」

姚秉風搖著扇子道:「我這隻值四千兩,若我輸了,我賠你,若你輸了,可要賠我一萬兩。」

班頭搗鼓了二十年蟋蟀,自信不會走眼,痛快地一拱手:「請姚公子攜將上台。」

堂中擂鼓又起,照微與容郁青擠上前,她穿著祁令瞻少時的舊衣,姚秉風一時未認出她,只緊緊盯著盆中兩隻合鉗相鬥的蟋蟀。

硃砂頭的個頭更大,鉗著那金山滑白往前推,正當眾人都覺得金山滑白要撐不住的時候,卻見硃砂頭突然僵住不動彈了,接著反被金山滑白拱倒在地,飛撲上身,咬碎了半顆頭。

局勢轉變得突然,眾人驚異,照微看得清楚,亦深深蹙眉。

姚秉風得意地甩開手中摺扇,問班頭:「如何,你服不服?」

班頭臉色很難看,他將被咬掉半隻頭的紫金背從陶盆中拾起,端量半天后,嘆了口氣,朝遙坐上的肅王拱手:「此紫金背非上品,既已被咬死,就不污王爺的眼了。」

姚秉風朝肅王道:「王爺金尊玉貴,尋常臭蟲自然不配,我手裡這隻金山滑白勉強能看,送予王爺一樂。」

肅王懶洋洋歪在椅間,緩聲笑道:「姚公子手中這隻如今價值一萬兩白銀,本王可不敢貿然收下,否則年後一開朝,御史就要上摺子參你我私相授受了。」

姚秉風道:「我今日攜此蟲來相輝樓,本就是為了待價而沽,如今王爺得了蟲,我得了銀兩,是公平買賣,有何錯可彈劾?」

說罷,他似笑非笑看向班頭,班頭會意,叫人取來一萬兩的銀票。

他將盛著銀票的托子舉到姚秉風面前時,手心被冷汗沁得發涼,抖得幾乎要端不住木托盤。

這隻硃砂頭是他們班子的壓軸寶貝,一萬兩更是斗蛩班子一整年的收入,不過談笑間就輸了出去。且輸的不止是錢,更是班子的名聲。班頭往周遭夥計臉上瞥了一眼,見他們個個苦臉如喪考妣,心裡難受地要嘔出血來。

可難受又如何,不服又如何,身家性命要緊,免不了還是要破財消災。

姚秉風的手伸向銀票,忽聽人群里傳來一聲清亮的喝止:「慢著!」

一身形窈窕的男子擠開人群上前來,姚秉風覺得他眼熟,眯眼瞧了半晌,臉上倏然一白,「祁照微,你是祁照微?!」

照微轉身從容郁青懷裡搶過裝紫金背的陶盆,揚眉問姚秉風:「我這紫金背也價值一萬兩,斗不鬥?」

「那你輸了可得給我一萬兩,你有這麼多錢嗎?」姚秉風嗤笑乜向她,「小心回去被打斷腿。」

照微朝班頭一抬下巴,「勞煩幫我們立個字據。」

斗蛩的規矩落在紙上,照微又拾筆添了一條:若行欺詐等陰詭手段,將按大周律評斷,雙倍奉還原主。

寫完後押印,遞給姚秉風。

看到此條,姚秉風臉色微變,對上照微似笑非笑的眼神,也只好按下手印。

堂中鼓聲又起,一萬兩對陣一萬兩的賭局,令在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抻長了脖子,肅王爺也微微俯身,盯緊了罐中兩隻揚須對陣的蟋蟀。

容郁青一腦門兒冷汗,扯著照微袖子悄悄問:「你怎麼保證能贏?」

照微笑眯眯嚇唬他:「我保證不了能贏,還保證不了你的身家值一萬兩嗎?」

容郁青嚇得臉都綠了。

照微卻繞著那台子慢悠悠走,手裡玩著一根細長竹籤,這時還不忘訓誡容郁青:「我的好舅舅,永京可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才一萬兩就把你嚇成這樣,若以後有人想撕你的肉、吸你的血,你又當如何?」

容郁青焦頭爛額道:「你可真是世子爺的好妹妹,說話的腔調和他一模一樣。」

照微的笑僵在臉上,扭過頭去不理他了。

她專心去看罐中兩隻蟋蟀的搏鬥,垂眼狀似散漫,卻有渾然從容的氣度,肅王的目光從蟋蟀身上轉到照微臉上,目中不覺多了幾分笑意。

而那罐中兩隻蟋蟀,情狀與剛才十分相似,單論力道和搏鬥技巧,金山滑白不是紫金背的對手,正被紫金背嵌住往後推,眼見就要將金山滑白推翻,卻見那金山滑白露出牙,要往紫金背身上咬。

照微眼疾手快伸手,用竹籤格住了它的牙。

「請問姚公子,這黑牙的蟋蟀是哪裡尋來的?」

照微捏起那金山滑白,徒手掰開它的牙口,在圍觀眾人面前轉了一圈,又擎給肅王看。

她當眾道:「在座都是內行,玩斗蛩的年數比我歲數都大,我倒想請教諸位,這世上的蟋蟀,除了紅牙青的牙齒是紅色,鴛鴦牙的牙齒是一紅一白外,可還見過牙齒非白的蟋蟀?尤其是這金山滑白,產自杭州金山,請教姚公子,可知『滑白』此名從何由來?」

肅王在上接話道:「說的是此蟲牙白似練,又光滑如玉,故得名『滑白』。」

「殿下懂行,」照微逼問姚秉風,「白牙蟋蟀無毒,紅牙蟋蟀有毒,不知這黑牙蟋蟀身上的毒是哪來的?」

姚秉風啞然張口,對上她笑盈盈的眼,陡然生出一後背的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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