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认知彻底击中了我那根名为害怕的神经。我再次望向窗外,强忍着使我窒息的难堪感,发出一丝嘶哑的呼喊,便被尤里扬斯死死捂住了嘴。&ldo;如果你想呼救,我希望你喊的是我的名字。&rdo;他的嘴唇压着我的耳垂,喘息粗重凌乱。我打了个激灵,他的唇舌犹如岩浆一样淌过我的颈项,在脊背肆横。身体被搂抱起来,跪坐在他胯上。那异物已全然硬挺的顶在我腿间,在他白色的丝绸衣料里鼓起清晰而狰狞的轮廓,好似一条即将挣脱束缚的剧毒之蛇。乌云似的恐惧在头顶炸开,我狠狠咬了一口舌头,疼痛刺激得我勉强聚起一丝力气,我连滚带爬的翻下桌去。&ldo;别过来!&rdo;拾起掉落在地上的日曜之芒,我靠着墙支撑身体,刃尖对准桌上的人影,手抖如风中残叶。尤里扬斯眯眼盯着我,半卧桌上未动,他的袍子半敞着,优美健韧的腰身下是一大团若隐若现的黑色阴影,呈现出一种噬人之态。无法想象……假如他真的用那种东西侵犯我会怎么样。&ldo;你这怪物……&rdo;我深吸了一口气,紧贴墙壁。&ldo;怪物……是的,我是个怪物!&rdo;他的唇角无声的咧开,&ldo;美杜莎赐给我强健的体魄,也赐给我这诅咒,让我在求而不得的爱欲里苦苦挣扎。而你,就是我唯一的救赎……阿硫因。你是我命定的爱人,逃不掉的。&rdo;像中了诅咒一般,我冷不丁打了个抖,神经如同凝滞,无法运转,看着他的身影逼近而不能动弹。突然之间,一声玻璃爆裂声从身后响了起来。我一偏头就看见伊什卡德从窗外翻了进来。他的脸上溅了些血迹,眼神肃杀,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厮斗。☆、【l】无价之宝假使我不对这邪徒心存戒备,也许会情不自禁的跪下朝他顶礼朝拜,又或者被他蛊惑,主动投怀送抱,如同人们灵魂深处天生怀有对死亡的向往。这是一件多么可怖的事。快离开这儿,阿硫因!一个声音在脑海里警告。可我只是呆站在原地,看着尤里扬斯缓缓走到我近前。他伸手拥住我,将我按在背后的墙上。他苍白的身体散发着甜腥的血腥味,闻上去却如美酒一样诱惑,让我无法推拒他低头覆上来的唇。浅尝辄止,犹如飞蝶翩然落下,而后缠绵深入,采取花蜜般吮舔我的舌尖。我被他吻得通体发麻,目光游离,忽而一眼瞥到对面那堵墙,便再挪不开眼。墙上挂着弗拉维兹的画像。那双碧海般的眸子由贝壳镶嵌,散发出鲜活的光彩。好像真的与活着的他对视,一种负罪感猝不及防的涌上心头‐‐‐他看着我与他的变态弟弟接吻。这几乎让我觉得背叛了他,尽管我从不属于他。唇上力度却在此时加深,腰间的手也不安分的朝臀下滑去。我猛地挣开了尤里扬斯的怀抱,他似是因虚弱而站不稳,身体晃了晃,向后倾倒。&ldo;喂!&rdo;我惊呼一声,条件反射的将他扶住,被他的重量带着趔趄几步,扑回床上。手指被散发的发丝缠绕,身体紧贴着一句高热的身躯,耳边呼吸紊乱。霎时间我又错觉身下的人是弗拉维兹,惶惶的去拍他的脸颊,仿佛下一刻我便要再一次失去他。然而被一把攥紧的手腕令我立刻醒悟过来。&ldo;你关心我?&rdo;面具孔洞的眼睛半翕着,睫毛微微扇抖,明明像是要晕厥了,语气却很玩味。&ldo;你胡说什么?&rdo;我反唇相讥,撒手起身,又被他的手大力按在怀里。&ldo;你关心我…是因为我像我的长兄,还是因为你有那么一点喜欢我?&rdo;耳朵声音暗哑,呼吸烫得一点即燃。我打了个激灵,挣脱开来,头也不回的疾步走到窗边,冷冷道:&ldo;我不会喜欢你这种家伙。而且你跟你的哥哥一点也不像,他胜出你十倍百倍。&rdo;&ldo;真的?&rdo;他失笑,&ldo;可我怜悯他。他身患顽疾,形同废人,是罗马皇室的耻辱和笑柄。&rdo;&ldo;不!&rdo;额角突地一跳,我的目光透过窗子反光落在背后的画像上,攥紧拳头。强忍着回头把这家伙割喉的冲动,我用力推开半掩的窗户,深吸了口微凉的空气,喉头止不住的发颤:&ldo;他是从天穹坠落的神子……是埋在尘埃里的星辰。疾病没有夺走他的光,就像荆棘困不住蔷薇,你不知他怀揣理想而无力实现,满腹才学而无处施展,光看见他苦苦挣扎的姿态,又有什么理由蔑视他?&rdo;回应我的是一片沉默。淡薄的晨曦倾泄一地,远处,一轮金色朝日在未褪去的夜幕下冉冉升起,犹如沉沉雾霭里的荒原被一缕火苗点着,腾起勃勃生机。死灰复燃。不知为何,一个词忽然跃入我的脑中。我的眼前浮现出弗拉维兹站在神殿的高台上,远眺日出的背影。要倚拄着一根手杖,他单薄的病体才能在烈风中站稳,飘飞的白袍仿佛飞鸟的翼。它不能展开助他翱翔,却成了我的翳蔽‐‐‐假使仅仅是翳蔽,而未变异成束缚,我大抵永远不会蜕变成现在的我,但弗拉维兹也许亦不会死。命运弄人,大概就是如此。&ldo;你好像很了解他?&rdo;不知何时尤里扬斯已来到我身后,声音很轻,似笑着,又似叹息。我怔了怔,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只好摇摇头。即使我们曾朝夕相处,弗拉维兹也不曾向我透露他的来处或身世,那时我懵懂的猜到那关乎他根深蒂固的痛苦,正如我对艳窟的经历闭口不谈。我们是两头在被命运之网困在一起的两只兽,汲取彼此的血肉取暖,亲密的相依相偎,却从未卸下盔壳、收敛爪牙,真正靠近。一股哀恸随清晨的凉风拂过,侵入心肺。我爬到窗台上打算离开,腰间却一紧,被一双手猛地拢入烫热坚韧的怀抱。肩膀上微微一沉,脸颊染上潮湿的呼吸,他的唇抵着我的耳垂,低吟浅唱般的喃喃:&ldo;别愧疚,在我看来他配不上你,否则你又怎会离他而去?啊……我猜猜,他一定非常……非常奢求你的爱,却求而不得……&rdo;全身的血液都似凝结,我僵立着任他搂紧。一阵大风吹来,黎明前夕的寒冷随漫上窗檐的光明迅速笼罩了周遭的空气,脚踝像陷在冰窖里,背脊与他相贴处却似有一团烈焰灼烧。日轮升向高高的穹庐,如燎原之火焚烧天幕与大海,美得似乎万物都瞬息凝止。我依稀忆起与弗拉维兹共度的时光,也曾相拥共看天明落日。美好转瞬易逝,一如日出之景般是刹那一现。&ldo;若你后悔没与他相爱,那么让我来替他怎样…阿硫因?&rdo;这话比炭火还要烫人,我挣开他退到窗台上。身体已做好逃离的准备,思绪却被狂烈的风势吹得乱七八糟。远处的光落在尤里扬斯的双眸里,他的眼底藏着至深的渴求,仿佛一个连光也能吞噬掉的深涡。我胆颤心惊的站直身体:&ldo;我不会爱上谁……&rdo;&ldo;为什么?&rdo;他盯着我,唇角一丝若有似无的浅笑。&ldo;‐‐‐‐难道你爱我的长兄,至今仍深爱他?&rdo;我抓紧窗檐,闪电似的窜上了殿顶,落荒而逃般的离开了尤里扬斯的寝宫。远远望着离去之人的背影,尤里扬斯下意识的收紧了手指,握住臂间缠绕的蛇。指间施加的力度过大,令他的宠物吃痛的扭动起来,挣扎的游窜开去。一缕冷风掠过空空如也的掌心,残留的湿热之意迅速挥散,又剩下彻骨的孤寂。将掌心凑到鼻底,他阖上眼皮,深深嗅了一口,如品尝世间至臻的美酒般沉溺其中,眼角眉梢皆渗出情动的醉意。昨夜来了一场天降的甘霖,在他荒瘠干涸的心底汇成一条细小的溪涧。虽远不足以填满那些龟裂的深壑,却能够他回味无穷。指尖细细抚过嘴唇,将唇畔留有的味道也一丝不留的咽进去。那个始终未解的疑问也随舌尖甘美徘徊在喉头,久而不散。他的目光追逐着少年愈来愈远的背影,无声喃喃的发问。这是世间最简单的谜题,又仿佛比他所能掌握的最超前的天文学还要复杂。经年来他曾一遍一遍的这样问着,但回忆给不了他任何回答。而当那人终于与他相距咫尺,他却不敢问了。宁可藏在他人的假面下,只为问他那不过几个字眼的句子,像演一场荒谬滑稽的笑剧,吐着诳语似的台词。怕是连他最愚钝的哥哥加卢斯地下有知,也会对此嗤之以鼻。可笑至极。机关算尽的与深爱之人玩这样的游戏,也不过就为求那一个确切的答案,求他留在自己身边。但假使那答案是否定的……他眯起眼,目光的落在床头的几块白色石头上,深深叹了口气。它们在月光下散发着森冷的、充满死气的光。那些是骸骨,属于几个曾口口声声向他表露爱意、发誓忠诚的信徒的尸体。他们虔诚的亲吻他的足尖,前仆后继的献出肉体,期盼能成为他的情人乃至爱人,一窥他的面具下的真容,得到他的一抹笑抑或一个吻,哪怕仅仅只是一瞬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