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釉从胸腹之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阿爹今日若是杀了人,他被斩首,咱们娘俩指不定身处何地”
之所以说这么多,原本叶青釉就是同白氏分析利弊,哄着人说出洪家的方位,好在悲剧酿成之前尽可能阻拦一手。
可偏偏说到这里,原本哭声已弱的白氏又流出了泪来。
怎么又开始哭了?
叶青釉张了张口,脑中如夜空中一道闪电穿过,一时之间被自己的想法震了个头晕眼花:
“阿爹去杀洪涛,阿娘要上吊,这是,是全家人都不存生志了对吧?”
这两夫妻的想法,有些时候,叶青釉不但无法苟同,甚至有些时候都无法理解。
触及最极限的点后,发一场疯,而后便赴死?
那算是什么痛快?!
况且,这两夫妻死了,那闺女又怎么办?
叶青釉思及此处,心头一凛,踉跄几步回到了自己的床边,接着今夜透过破旧窗棂的盈盈月色,她很快看到了另一条用破旧衣物卷成的绳结。
不必细说,这一定是给她留的。
荒谬,太过荒谬了。
叶青釉颤抖着手,将那破衣绳拿在手中,死死握住,深深吸了一口气,看向白氏。
白氏还瘫倒在地上啜泣,见到闺女看向自己,一手捂着脸,一手拖动着身体,奋力在地上爬动了几步路,近乎是半跪到了闺女身边。
而叶青釉站着,目光所及,高低之分,颇有些倒反天罡之感。
可如今完全没有人在意这些。
白氏哀凄的声音宛如泣血的杜鹃:
“太苦了,青儿”
“这世间太苦了。”
“我和你阿爹两人侍奉父母公婆,为人和善,别人有什么事情,都尽力相帮”
“不该是这样的,不能是这样的。”
“他们这么对我,我都能忍,他们怎么还要把你卖去做妾!”
“天爷,我的老天爷!你爹那么好一个人,可偏偏伤了手,我求神拜佛可十年都没有有一个孩子,我侍奉公婆,可全家只有我们吃苦!谁能给咱们生路,咱们还有生路吗?”
“阿娘原先都做了什么阿娘还有脸对你吗?!”
“索性,索性”
白氏痛哭不已,早已被上吊绳子压迫的喉咙吐字到最后,声音几乎溃不成军,嘶哑的像是冥府中爬出来的厉鬼之语。
叶青釉言语颇有僵硬,接话道:
“咱们下辈子再当一家人?”
没有回话,只有痛哭。
叶青釉心中不由得一句怒骂——
这算是什么脑回路!!!
先是觉得闺女当下人比在自己身边好,又是觉得对生活无望,准备直接重开?!
挣扎都不挣扎一下?!
她紧了紧手中的破绳,心中甚至也萌生了几次想要就此挂上房梁,试试再死一次能否回到那个起码正常人比较多的世界。
可叶青釉深呼吸好几口气后,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中的绳子,下了决断。
父母不聪明,毕竟是这具身体的亲生父母,难道还能咄咄逼人的责怪二人吗?
嫌弃,责怪,甚至是厌恶全部都没有意义。
而且死亡,也未必能够带给叶青釉新生。
逃避,是叶守钱夫妻做出的决定。
但绝对不是叶青釉会做的决定。
叶青釉将胸中的浊气缓缓呼出,又将破绳丢在地上,几步上前握住白氏的胳膊,直视白氏,一字一顿道: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活法。今日寻死的事情,我就当不知道,不记得。”
“只是有一点阿娘要记得,你们不会做事,就只需要听我的声音。”
“切记,只听我的!千万不要再自己做什么傻事!”
白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晃的头昏脑涨,还没来得及反应,甚至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收回去,又听叶青釉沉声继续追问道:
“我最后问阿娘一遍,那洪家在哪里?”
“我去找阿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