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感慨在我脑中转了一圈,我才开始思考雷歇尔给我的问题。我努力回忆,半点都想不起来。那时雷歇尔的言行太让人印象深刻,以至于其他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日光之下看不见星辰。我完全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你说,”
雷歇尔抿了抿嘴,又像在恼火又像觉得好笑,“‘是的,我会的’。”
“什么?太大言不惭了吧!”
我咋舌道。
“羞愧吗?”
雷歇尔冷冷地说。
说实话,有那么一点儿。
就像一个小时候声称要“当一个有用的人、建设美好埃瑞安”
的孩子,长大后发现自己变成一条混吃等死的社会咸鱼了一样——并且这件事还被他的小学老师拿出来在二十年后的同学会上感慨。我感到有点羞愧,不过回头想来,半点都不觉得遗憾。
“虽然我没有胜过您,但另一部分我做到了!”
我说,“您说魔法是随心所欲,于是我听从自己的心,用魔法追求了自由。”
我努力学习魔法,成功利用精湛的技艺与灵活的思维从黑巫师雷歇尔手中逃生,活到了这个年纪,这不也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吗?我从一开始就认为魔法是自由,那么为了学习魔法而约束自己,反而是本末倒置。我成功逃离了雷歇尔,没有继续追求胜过他的机会,自己过得快活自在,也是不忘初心一项表现嘛。
雷歇尔无言地看着我,对我这等耍机灵作弊似的诡辩无话可说。我见好就收,转移了话题。
“话说回来,老师,”
我说,“您当初为什么搞出这么大的阵势来?”
“刚好我要回家。”
雷歇尔说。
说得好像我是顺路拿回的邮局包裹似的。
可是没人会对每一个包裹这么做,就算我是随手一拿的东西,我也是这群无关紧要的物件中最有关紧要的东西……唉,说的和绕口令似的。简单直白地讲,如果雷歇尔对每个学徒都进行如此声势浩大的欢迎仪式,塔里起码多五成愿意为他去死的狂信徒,少五成背叛者。
“您也不会每次出门都这样收个徒弟吧?”
我说。
“你以为我多久出门一次?”
雷歇尔说。
如此理直气壮的家里蹲,让我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
“我去的地方很少有合适的学徒。”
他解释了一句,“图塔隆无法传送,我又需要亲自去一趟,这种几率本来就很小。”
“‘小’,不是独一无二。”
我说,“半龙也是您带回来的。”
之前说过了,我有个半龙人同学,他也是导师从某一场巨龙内乱中捡回来的学徒。该事件非常著名,雷歇尔从中得到了“屠龙者”
(杀死多条纯种巨龙)的称号,那一战也被收录入多个法师学院的教科书中,作为“法师如何斗龙群”
的经典案例用于教学。所有记载当中,半龙学徒都没占据多少篇幅,雷歇尔简单粗暴地将他打昏收进了卷轴,肯定没带他看星星看月亮。
好吧也没带我看过,不过这就是个比方,意会即可。
我想也是,雷歇尔这样不介意被围观的场面人,要是每次收徒都玩这一手,肯定早已天下皆知。这套路胜过童话故事里的吹笛子的诱拐犯,天真的小孩子们肯定会为入塔挤破头。
“你有完没完?”
雷歇尔不耐道,“我想如何就如何!”
我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像热恋期一天问三次对象喜欢我哪里的怀春少女。
不过从来没得到正面答案的恋爱少女也太惨了吧!
雷歇尔一直偏爱我,有时候他直接得让人难以招架,却又一直拒绝回答我关于情感的一切问题,避不过就用上“我要如何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