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庄华的笑意愈发明艳,“长安城中流传的佳话,齐王府的樱桃为裴氏女所得,连大内都分不到颗粒。想必苏娘子是不曾尝过这齐王手艺。”
“今日,是妾身之幸,亦是苏娘子之幸!”
阴庄华看着对方不甚自然的面容,心中莫名畅快了几分。
她拐着弯告诉她,即便李慕此刻待她好,然前有裴氏女,后有她阴庄华。
樱桃,再也不是谁的唯一。
此间三人,两人都在与裴朝露言语。她却半晌没开口,只是呆呆立在案几旁,还是她方才收好户籍返回的模样,面上还带一点浅淡的笑,只是面色白的厉害。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觉得胸口闷得难受。她想许是天气之故,盛暑日天气自然燥热了些。
于是,她缓缓扭头,抬眸望了眼窗外。
阳光太过刺眼,她整个人晃了晃。
“阿——表妹!”
李慕眼疾手快,一下扶住了她!。
因阴庄华在场,他遂换了这个称呼。
“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裴朝露摇了摇头,“天气闷热,许是沾了些暑气。”
她回得并无错漏,只是脑海里来来回回都是樱桃的影子,和他唤她表妹的声响。
他唤她表妹,原没什么错,他们原就是姑表至亲。
以往,情浓时,她唤他六郎,郎君;生气时连名带姓喝他“李慕”
;揶揄他时,她欠身称他“殿下”
;而寻常更多时候,她都是唤他的字“羡之”
,或者叫一声“表兄”
。
因为他们的开始,就是那一声“六表兄”
。
她持着一盏酪樱桃,巧笑盼兮,“六表兄,吃这个。阿昙保证,吃完你就开心了。”
从“六表兄”
到“六郎”
,用了十年时间。
裴朝露的手抖得厉害,有无尽的怒气喷涌出来。她开始痛恨自己,明明已经用尽力气不要去想过去的事,但那些封存的记忆总是一碰就苏醒。
猛然间,不久前勉强控制心绪压下的血腥气再次冲向喉间。
她的口中弥漫开血腥味,是一点血从肺中激出来。
“静心,勿躁、勿怒。”
元宵那日,大夫的话回荡在耳畔,“千万别呕血,散了最后一点元气。”
她面色雪白,心中惶恐,薄薄水雾瞬间蒙上双目。
她还没等到二哥,她还想见他一面。
黄泉路上有阿娘,爹爹,大哥,芙蕖,或许还有云秀……她的父母,孩子,手足,都死了。
仅剩的一个,她希望能在人间遇见。
这样想着,她竟将口中的血咽了回去。
人,便也平静了些。
须臾,对着阴庄华笑了笑,低声道,“妾身不要樱桃。”
她拂开李慕的手,却发现他抓得太紧,半点挣扎不开。他狭长多的凤眸中带着忧惧和无措,是年少偶尔犯错惹她生气的模样。
其实,他那样一个人,从来谨小慎微,沉默避世,鲜少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