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见这洋人很不礼貌地盯着他打量了好一阵,又叽里呱啦和周耀华说了几句,周耀华笑着答应了。
那洋人就回去让他的助手不用把东西收起来,又重新架好。
对于这洋人神经兮兮的做派,柳愉生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又因为听不懂他和周耀华说的什么而略微有些郁闷。
周耀华这才将手里的大衣递给柳愉生,道,“天有点冷,你穿得少,赶紧披上。”
“我不冷,倒是你,还是把衣服穿上吧。”
周耀华穿得不少,而且,他家里从人还给他拿了大衣的呢,他也不好说这件衣服就是专程拿来给柳愉生用的,而且,还是他专程让铺子里给柳愉生做的,是柳愉生的尺寸大小,只道,“我不冷,这衣服还挺重,就让你穿着,我不用拿了,会轻松很多。”
柳愉生穿着长衫,确实觉得有点冷了,便接了过来。
穿在身上正好合身,不像是周耀华的衣服,倒像是为他量身定做,他觉得挺诧异的,正要问周耀华原因,周耀华就拉着他道,“詹姆斯说要给我和你照张相,你看,我这样子还行吧。”
说着,用手指弹了弹衣服裤子,又给柳愉生整理了一下大衣领子。
柳愉生听说要照相,马上打退堂鼓道,“算了,我不要。”
周耀华拉着他,“多不容易的机会,我们到这里来,就让詹姆斯帮着照一张,不然,下次还要去相馆呢。”
周耀华别具北方人赶鸭子上架的特质,硬是拉着柳愉生照了一张相,还要照第二张,柳愉生便死活不愿意了。
站在石桥上,带着青色的石头栏杆,远处的隐约在云气后面的若隐若现的山脉,还有天空淡淡的白云,从近处向远处蔓延而去的青青的小麦苗,周耀华双手撑在柳愉生肩膀上将他制住按在自己前面。
柳愉生外面刚好穿的周耀华给他的那件紫貂毛大衣,大衣衣摆算长,就快到膝盖了,正好让柳愉生下面的那一截带蓝色的长衫露出下摆来,脚上一双鹿皮皮鞋。周耀华是一身浅灰色的西装,不是打的领带,而是一个领结,正好从柳愉生的后面露出来。
柳愉生对于照相说不上抵触,但也算不上喜欢,不能够应付自如,他以前照过不少,但总不能适应那种要把自己一刻的神情动作留在胶片底上的怪异感觉。
他的面上神情正因为周耀华的赶鸭子上架而有点别扭,紫貂毛大衣的毛毛衣领拥着他一张带着别扭神情的小脸,眼睛有些不自然地张大,头发略微有些长了,掩了耳朵到了衣领处,这样的他看起来年纪小了不少,就像他教的孩子般大小,清秀雅致的面孔。
周耀华应该是对照相很适应的,一脸严肃相,但只要仔细,就能从他那严肃的表情里找到微笑的影子,他站在柳愉生的身后,手放在柳愉生的肩膀上,两个人看起来很亲近,像亲兄弟一般。
就是这一刻,在霎那间,在拍摄键的一按之下,保存在了胶片上,直到又过了半个世纪,照片里的两个年轻人都成了垂暮老人,当再回过头来一次次地反复看这张照片的时候,脑海里依然能够记得,那个冬天,那个时候的事情。
黑白照片里的两个人,一个高大挺俊,一个秀雅玲珑,特别是秀雅温文的那个人,脸部轮廓精致,身形秀气,气质文雅,真真如画上去的精巧人物。
多少年后,周耀华看着那照片,用手指摩挲已经泛黄用高级严封膜封好的照片里的柳愉生,嘴角眼里都是笑。
第七章小吃与路上巧遇
成都,天府之国。
即使是在战时,这里的人也乐于追逐电影,看京剧看川剧,吃茶,吃书茶,发展研究美食……优游自在。
成都的小吃,尤其是一绝。
从白糕,油茶,醪糟粉子,醪糟鸡蛋,蒸蒸糕,虾羹汤,花生糕,羊肉烧饼,再到豆腐脑,荞面,糍粑,汤圆,凉粉,蛋黄糕,艾蒿馍馍,锅盔,抄手,包子,水饺,春卷,油糕……还有各种面食,可谓数不胜数。
周耀华带着柳愉生辞别詹姆斯,往前走,要去郊外茶馆里坐着等警报结束,从人都已经早过去预订了好位置,甚至将从家里带出来的吃食点心都放好了,就等他和柳愉生过去。
柳愉生在这座城市里的时间比周耀华多多了,可是,周耀华却比他的人际交往面宽很多,两人一路走过,就有不少官吏乡绅巨贾富商及其家眷出来躲警报的或者到乡下大宅子里去住一段时间的,邀请周耀华做客之类……
柳愉生不得不感慨于周耀华的确是个人际交往的高手。
一个担子边上围着一圈人,还没有走近,便闻到诱人流口水的香味。
柳愉生最经不住的诱惑就是美食,而周耀华也知道他的这个性格特点,或者说是小可爱的地方。
在那担子外围站定,柳愉生就走不动了,没有看里面是什么,他就笑着说道,“是抄手担子。”
周耀华也闻到东西很香,便笑说,“真香。”
柳愉生点点头,眉开眼笑,“我正好饿了,你饿了没有。”
周耀华有些宠溺地笑着摇摇头,“我午饭吃得晚,不饿,你要吃,就买一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