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自然明白,这宫中最该提防的,恰恰是那看起来最不起眼之人。只是今日李斯这句推心置腹的劝谏,也让他对对方的诚意有添了几分肯定。李斯是这样的人,一旦选定了阵营便会推心置腹,只可惜自己前世并不知这颗棋子的重要,倒还处处与他为难。
如今想想,儒法意气之争又有何干系呢?唯有坐上了皇位,自己才具备了改变一切的资格。在此之前,一切都不过达成目的的手段而已。
默然片刻,他做出了然的样子,道:“多谢大人提点,只是……哪怕万事具备,这最后一把火,扶苏却一定要自己点上。”
总有些事,说是执念也好,说是固执也罢,总之他定要亲手而为,让那人亲眼所见,否则……这意义便要折损大半。
故而他婉拒了李斯的劝阻,在未曾提前请示的情况下,轻车简从来到了兰池宫。
他知道这是一个赌注,成王败寇的赌注……
正沉吟之际,门再度打开,这次出来的是嬴政身边的近侍宫人。
“陛下请长公子进去。”
扶苏步入门内的时候,嬴政正靠在榻上,将手中用过的茶水放到宫人手中的托盘上。见人来了,他摆手屏退了下人,只留下自己和扶苏二人。
“没有朕的准许便敢这般来了,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言语淡淡的,虽是责备,语气里却并无怪罪的意思。
扶苏走上前去,行了一礼道:“儿臣听闻父皇有疾,心下挂念,故而斗胆前来。”
“哦?”
嬴政闻言微微敛了眉,“你如何知道……朕有疾?”
“父皇卒然离宫,朝中上下又岂会有人不挂念于心?人道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扶苏拱手,言及此顿了顿,“得了风声的……怕也不只是儿臣一人。”
向来将心底事藏得严严实实的人,今日竟一字一句地如实相告。嬴政静默半晌,掩藏住心内的讶异,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黑袍,轻笑着反问道:“那……你的了什么风声?”
“儿臣只知父皇来此……是为养伤。”
扶苏如实道,一言一句,确是实话。他深知自己父皇那如明镜一般的心,故而明白,若是隐瞒反而更容易引得怀疑。
“伤在右臂,为防留有后患,故而听从御医之言,静养些时日。”
嬴政颔首,轻描淡写道,“实则未到需要人来探视的地步。”
这也是实话。不得不承认,自打用了徐福给的仙药之后,自己左肩之痛,今日一日比一日的好了。如此看来,不需多久应当便能痊愈了。
故而因此缘故,他这几次心绪亦是大好。
扶苏闻言面露释然,笑了笑道:“看来……倒是儿臣小题大做了。”
“无妨。你既来了便且留下,待上几日,朕也该回宫了。”
“喏。”
扶苏应了,却只是垂首立在原地,并不离去。
嬴政眯起眼盯着他看了片刻,似乎是会了意,便回身又在榻上坐下。
“过来。”
听了这短短的两个字,扶苏站起身来,乖顺地走到嬴政面前。嬴政抬手将他按在了身旁,掌心顺着他身体的轮廓徐徐下滑,末了在腰间停住。
扶苏垂着眼,一言不发,甚至没有一点声响。只是低垂的眉睫随着气息,微微的颤抖着,
嬴政端详了片刻他的神情,不再停顿,只是抬手去扯他的腰带。隔了许久,那动作里多半有些急不可耐的意思。
扶苏仓皇道:“父皇……容儿臣自己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