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疏月没有理会两个呆头鹅,她撤移两步,绕开会呼吸的障碍物,径直朝她最关心的事物走了过去。
她面容上是那样的无波无澜,可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谁又真的能做到心如止水。所有的隐藏不过是不想把脆弱的一面表现出来,让人窥探。
早在应相辉还蒙着眼的时候,她就已经站在高处了,并将两人对话听了个完完整整。
尤其是当听见此间孤坟葬的就是她此番来寻的亡母遗骸时,内心那种不可描述,无人可以诉说的复杂情绪梗在心口,绞缠着的疼。
还好,她是个懂得自我调节的人,为了不打断底下,她强忍住现面的冲动。理智告诉她,她母亲亡故后被人找到了,还为其修了坟寝,没有让她曝尸荒野,魂游人间,已然是最好的结果。
方才站在高处细看不得,走近才现面前的坟墓叫人打扫得洁净,一看就知用了心。
“再见”
柏羽,应疏月情绪相较在长风观时要平静,比起要去悲剧生地搜寻一具弃尸残骸,目前景象无疑更容易让人接受。
她静伫半晌,遥远的记忆无端拉扯,百转千回。温岑说给应相辉的故事她从柏羽口中听过类似的,虽那时年幼,能记住的不多,再加上每个人对待问题的态度差异,会让原本的真相出现多个版本。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可以确定,面前这个“人”
,绝不会是同名同姓的“柏羽”
。
于此,她屈膝施礼,三叩三拜,虔诚怀缅。拜完后她没有立即起身,而是转向温岑,朝他郑重地磕了个头,说:“多谢前辈安葬了我娘。”
她没有去看温岑愣愣审视她的目光,不管对方是否接受她真诚的感激。
起身后,她才认真将此人细细打量,与在客栈时草草一瞥不同,眼前的男人现在展现出来的,除了刻入骨髓的儒雅书卷气,还多了几分沧桑颓废,加上刚饮过酒,他早已卸下所有伪装。
世事不复当年。
应疏月心生感叹,目光不由还是在他脸上多停留了,因为那是一张经常出现在柏羽口中的脸:剑挑眉,桃花目;面庞如雕如琢。二十余年后,先人描绘如画在现,可想当年的温岑是怎样风华无双。
可惜!
天意向来最爱捉弄人!如果柏羽一开始就表明了身份;如果当时的温岑不谦克退避……可惜没有如果。
温岑看她,神色依旧恍惚,带着微醺酒气问:“你是柏家小姐和应然的女儿?”
“是,也不是。”
应疏月如是说。
“某好像懂了。”
温岑讪笑,转而叹息:“当年,某不愿接受家里安排好的亲事,赌气去了松乔书院读书,这松乔书院想必你也不陌生?那是除国子监外,我昭盛培养治世良才之地。也是在那里,温某结识了当时文才俱的应然。
说来可笑……我看出他非池中物,是以,多数时候我会倾毕生所知,指点他不擅长的领域。万万没想到,在长达数年的时间里,他始终对我怀有莫由的怨念,以至于后来他把我算计了,才后知后觉。”
众人皆知,应疏月是个性子冷的,轻易不会对他人生平感兴趣,这次不同,因为温岑所说可能就是她和她母亲悲剧的起始。
“‘那个人’,怎么算计了你?”
应疏月问。
烟霞渐散,温岑背过身向崖边走去,远眺翠微叠嶂,垂目之下,崖底深谷云海涌浪,约能听见激流卷拍岸壁之声。
悔之无及自他眼底荡开来,“‘温氏五子才八斗,入朝拜相日可数……’便是这句不知从何而来的童谣,让身为温家小五的我处在舆论中心。我自认从未恃才自傲,也无心庙堂,可旁人怎会懂我!当时,家父为礼部侍郎,身在朝堂,先一步知道秦国相有意把其女儿秦婉许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