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凄凉,无星无月,偶有一阵不知从哪条巷道窜出来的风卷动她的裙边,她拖着步子走在寂静坊道上。坊道出口,一辆高大的黑架马车停在路中,车内没有光亮,也看不见驾车的人。
她径直走过去,站在车旁,隔着一层纱帘,轻声说道:“纪寒舟,我想吃你做的饭了。”
“好。”
“你先回去,我想一个人走。”
“好。南沨。”
话音未散,一个暗影从高处无声落下,驱动四匹骏马,马车缓缓驶远,留下一抹纤瘦身影站在原地。当那辆车驾消失在转角,她转了个身,隐没在漆黑寂静的深巷里。
此前她未曾留意,这繁华京都城内还有这么多贫穷阴暗的小巷,她也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她正要一跃上墙之际,忽闻后方传来轻踏瓦片的窸窣声。
“还以为不来了呢!”
她心道。
她原地屏息,闭目默聆来人方位,但听一道疾风掠耳,她柳腰向后仰倒,弯成拱桥状,袭击她的物体似乎已穿入墙壁。一声绳索绷紧的细响,入墙物体被拔了出来,虽然四周光线黑暗,但以她的判断,对方应是使绳镖一类的武器。
果不其然,她还未起身,那道风声又向她袭来,她猛地睁开眼,手掌朝后撑地,向后盈盈一翻,立身而起。与此同时,她倏地出手抓住从面门拂过的绳索,用力一拽,便将屋脊之上的人拉下暗巷。
那人落地之时收镖回手,阴阳怪气道:“你便是那条漏网之鱼?”
听此人乃一男子,嗓音如破竹筒般沙哑至极,一身夜行衣,黑纱蒙面,比这夜色还黑,反倒是能让人看见他的身影。
“让你失望了?”
应疏月冷声。
“若不是因为你,我能被赶出祭云宫?”
男人怒道。
“什么祭云宫?你不是无忌堂的人吗?”
“你这辈子是没机会知道了!”
男人大喝一声,绳镖脱手飞来,“下辈子吧!”
应疏月见他进攻迅疾,立时身形一晃,气凝于掌,徒手回击,掌风逼近那人时他亦是身影闪,两人就此擦身错开。
一连拆了十几招后,那人显然已狂躁不堪,他招式越来越猛,越来越急躁,满身散出誓要将应疏月撕碎的怒火。
缠斗到伯仲难分之际,应疏月突然身形一滞,一道如星陨般的寒光朝她射来,直直插进她胸口,应疏月顿觉有无数温热涌入口腔,她猛咳一声,一口鲜血喷洒在地。黑衣人眼见得逞,欲要收回利镖,应疏月却突然抬手握住镖头,骤然飞身直逼对方。
她身法之快,让对面之人毫无反应时间,就在这目不暇接之间,她握紧胸口上的飞镖,用力一拔,尖镖在手中转了个方向,重重扎在黑衣人胸膛上,一股殷红滚烫喷在她肩膀衣襟,还有不少溅上她白皙面颊。
眼见那人就要失去意识,应疏月倏地拔出扎在他胸膛上的镖,扯下他蒙面的黑纱堵在他伤口处止住血流,只听“啊——”
的一声,快要昏迷的人突然惊起,俄顷,他便真正昏死了过去。
应疏月用他长长的镖绳将他双脚拴住,欲要拖着他往前走,突感阵阵刺痛自掌心蔓延,她摊开手掌,隐约可见掌心正渗血。
是镖刃,她刚才情绪过于亢奋,完全没有感觉到痛。
她提起裙边,哧拉一声撕下一条白纱缠在手掌,用牙咬住一头用力打了个结,换了只手拉住绳子,沿深巷一路把人拖至大理寺门前。
她把人扔到一边,提起衙门前的鼓槌,“咚咚咚”
敲响衙鼓,足足敲了有一炷香时间。
“是哪个不要命的大半夜就来敲鸣冤鼓!”
隔门就听里面的人怨斥,府衙大门嘎吱打开后,里面出来的人提着红灯笼,还未看清门前站的什么人,又骂:“是你找死啊?”
“此人行刺淳睿靖将军,这案大理寺审不审?”
应疏月淡声道,她说话时用力按着胸口的伤,否则,伤口的血便会溢出。
那人呵斥道:“管你哪个将军,大晚上的审什么案子?快滚!”
应疏月只觉今晚心情很糟糕,偏想死的人还有点多,她受伤的手拧得滴血,须臾,她松开手,想要一掌给那衙役拍去时,只听那衙役“啊”
一声撞到了门上,滚进大门里,一把宽长的剑鞘落在他身上。
转眼,一个黑影自她身旁闪过,走到门前弯腰捡起那把剑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