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瑞华坊出来,应疏月沿城中昭阳河岸街道,信步款款一路行至西市集。西市不比南大街繁盛,此处往来的多为底层百姓,兜售的也是些纸火棺材,鸟兽禽植等杂秽之物。这杂秽之物里也包括了拿人作物的奴仆买卖。
她索然走在宽街上,透着帽纱,隐可见入街两旁绿植葱郁,花木自吐芳香。行至街尾时,兽皮铺子和活禽摊的腥臭腌臜味随风飘来,熏得她一阵作呕。
再往前,可见好些个衣衫褴褛的女子跪在肮脏泥地上,她们身前都挂着写得歪歪扭扭的身价牌,上书五两银。
一个大活人就值五两银?连一匹马都不如。
应疏月只在几人面前停留了几刹,就听身后有一沙哑女声说道:“贵人可有看上哪个贱奴?”
应疏月并未回应,那声音已至跟前,她隔纱望向说话的人,见对方是一佝偻老妪。
老妪弓着背,抬眼看着一袭青衫,帷帽掩面的人谄媚道:“老妇做这人牙行当三十年,手底下进来的都是伶俐的婢子,保准让贵人用得称心。”
她说着站到那些跪地女子前,抬起一个又一个人的下巴,并用力捏开她们的嘴,好让应疏月瞧个清楚。
应疏月眼看那些与她年岁相当的女子在老妇的无情辱虐下眼泛泪花,想着她们不过是一朝不幸,身落尘泥,归处无他才甘愿这般任人践踏,心里似有毛毛针轻扎,有些难受。她抄手入袖,将银子掏出,正要递给老妇人。
却听老妇“哎呦”
一声,两手抱到胸口处,见她一松手,一锭金从襟口滚落下来,老妇连忙捧牢。
“这些人我全要了。”
一个黑影踏风而至,冷声道。
应疏月回眸,来人正是南沨。
老妇看着应疏月手里还未接过的银锭,又看看手里捧着的金锭,脸上皱起一大片,明显犯难。她盯着金锭,用手搓了搓,不舍地又将那锭金子递到南沨面前,道:“这位小哥,买卖向来讲究先来后到,原是这位贵人先来的,你看……这金你还是收回去吧。”
南沨不搭她话,手中长剑一旋,将那老妇抵至离他半丈外。
“你们跟我走。”
南沨道。
跪在地上的女子无一人动作。
“这位公子,要不您先把这些贱奴让给这位贵人,老妇那里还有好些比这几个更……”
老妇只顾说着话,全然不察南沨握剑的手青筋渐显,就在他提剑向那啰嗦的人出手之际,应疏月一步闪至两人中间,一把抓住南沨的臂腕,侧目对身后的老妇道:“你既先收了他的钱,这些人就先卖与他吧。”
说罢,应疏月松开南沨的手。
“贵人,看你也真心想要,所以,这些人,我还是想卖给你。”
“我不要了。”
应疏月说着就要走,倏忽间,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腕,爬到她脚边哀喊道:“求贵人买下奴,奴不想跟这位凶巴巴的公子走。”
应疏月低眸,见她正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似在哀求。她注意到脚边的女子年纪并不算小,虽衣着破烂,头乱成麻团,麻团下的皮肤却紧致光滑。难不成是这牙婆子虽不把她们当人,却是愿意花钱将这些“货物”
喂养的白白嫩嫩的?
应疏月看她梨花带雨,心生怜意,想要伸手去拉她起来,却听那女子“哎呀”
一声,突然放开了手。而在自己脚边,一颗细小的果核晃动着渐渐停下来。
她回头,即见一辆轮毂高大的四骏黑架马车停在长街远处,车门紧掩,不见车内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