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渊豁然大悟,以至动作慌乱,却不忘礼数。
他抱拳跪地,行了一礼,而后从怀里掏出个不起眼的小匣子,递到墨如雪跟前,“这是纪大将军让晚辈送来的信物。”
墨如雪接过匣子,摩挲两下就扔到一边,起身向应疏月房里走去。
看着那个以命相护的盒子就这么被他随意扔一边,慕云渊心里极不舒服。
这人到底有什么翻云覆雨的本事?能得他父王和纪将军如此信赖,不计代价也要来找他帮忙。
这边应疏月把人扶进屋放到了床上,拉下帷帐,隔着帐子将纪寒舟那早已冻成冰雕的衣裳一股脑褪去,把人往衾被里一裹,独留一只手在外面。
动作麻利娴熟,倒不是因为医治过多少人的原因。
相反,这是她第一次救人,而这些看起来颇为熟练的技巧,一半继承自她母亲和外祖父的医家血脉;一半则是墨如雪这些年的功劳。
事毕,她这才挽起帐帘,拉过床边矮凳坐下,纤白娇手搭上纪寒舟腕脉,阖目静气,感受他冰凉肌肤下虚浮的脉搏。
脉象浮大中空,是为失血过甚,又落冰河昏迷,寒气入腑,情况委实不乐观。
复而睁开眼睛,将那只冰棱样僵硬的手腕轻轻掖进被里。
软枕上,一颗糟乱的脑袋静静靠在那儿,应疏月抬手抚去他脸上凌乱结冰的湿,见他脸色唇色一般灰白,饶是她这样耳力极好的人都几乎听不见他的呼吸,看起来就很——安详。
除了如逝世般的安详,她现下想不到别的形容。
看着那安详的眉眼,她一时竟有些出神,此人看起来不及弱冠年纪,容颜却有成年男子的俊逸。
尤是那一双眉,如贯穿乌云的玄剑,浓黑斜长;眉梢眼角处一颗红痣极为惹目,像是乌云间坠落下一朵桃花,待过几年,这样貌说不定能同矫情师父相较一二。
“他已是强弩之末,你又何必费力。”
应疏月神游之际,矫情师父清淡的声音从背后入耳。
还不待她回神,一个黑影从墨如雪身后蹿出,坐到床沿,一个劲摇晃床上躺着的人,号丧似的叫唤:“寒舟,寒舟。”
“对,就这么摇他,马上就能断气。”
墨如雪伫立屋中,两手抄在袖里,语气悠然。
即便慕云渊将床上的人摇死他内心也不会起任何波澜。
慕云渊闻言,立刻停止动作,只呆呆看着床上的人抹眼泪,一个大男人梨花带雨的,着实难看了些。
应疏月不忍目视,侧脸看向墨如雪,说:“当年师父救我时情况比他还糟吧?”
“嗯。”
墨如雪用一个冷傲的鼻音回应她。
“那师父救他又有何难?”
“我有更重要的事。”
半晌,墨如雪拿出一个赭红色瓷瓶,“此乃‘回元丹’,每隔三日喂下一颗,连服十颗,每日泡温汤辅之。还有,你到无琊山巅采那被第一缕晨曦照射的雪莲,你知道怎么用。”
应疏月起身,接过墨如雪手中的药,看着他问:“师父,您要去哪?”
“家中有事。”
家?她跟矫情师父快十年,一直窝在这人迹罕至的无琊山中,从没听他说还有“家”
。
平时像个大闺女似的连山都不出,需要个什么东西都是她跑腿,如今突然有“家”
了?
她虽心有疑窦,却没追问。
毕竟谁还没个过去。
“你把药给那娃娃一颗,别到时候死半路上。”
墨如雪指向慕云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