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对着她的脸左看右看,一把拔出了端阳间那根价值不菲的赤金簪子,端端正正插在了自己头上。
他望着那背影,心中一片深重的怜惜。
端阳死死瞪着她,气得直抖,都什么时候了,她还……
她想到数日以来,倾倒多少话,不知内心被他窥探几何,羞红了脸,夺门而逃。
“殿下,您在哪里?时间不多了,快跟我来!”
这叫魂般的声音一出,两人都僵住了。凌妙妙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出了蓬草丛。
第六日,慕瑶喂他喝药,他一时忘情,动了眉心,少女当即像是受了惊的雏鸟,猛地将药碗放在了桌上,语无伦次道:“醒……醒了就自己喝。”
“哎!你干嘛!”
帝姬大惊失色,挥舞着袖子,对她拼命做着口型。
但只要门开了,走出去的就是冷冷清清的慕家家主,术法高深,为人高傲,细细瘦瘦的肩膀,扛起整个没落的捉妖世家。
好不容易才来了个认识的人陪她,她才不要再一个人待着……
只要门闫着,她就是十五岁的慕瑶,是他陌生又熟悉的朋友,会思念爹娘,忧心前路,面对挑衅气得浑身抖,面对侮辱委屈得直哭。
凌妙妙让她缠得脱不了身,转身指了指蓬草丛后面的小块空地,嘴唇微启,脸色格外冷淡:“蹲好。”
她只剩个弟弟,可她是姐姐,长幼有序,不能对着弟弟露怯,她走投无路,干脆对着个陌生的捉妖人说,反正他昏迷着,最能保守秘密。
端阳的气焰顿时灭了——凌妙妙是有张小家碧玉的脸,平素颠三倒四,怎么看都是个有些咋呼的官家小姐,可是这一天却完全颠覆了她心中的印象。
其实,第一日他便醒了,从那天开始,每天闭着眼睛听着这个素不相识的少女坐在他床畔,对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倾诉心事。
这人裙子上满是血,腿上还插着一把匕,再加上先前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笑……
那个少女年仅十五岁便不得已做了慕家的家主,她表面冷冷清清,雷厉风行,其实在夜里,她便做回了慕家大小姐,将白日压力磨难痛哭一场。
她如此表里不一,跟慕声一样,无论如何对端阳都是恐怖的存在。
适逢慕家倾颓,慕怀江、白瑾遭遇横祸,未得善终,全家上下除了慕氏姐弟,全部因大妖一纸反写符殒命,整个捉妖江湖,都在看慕家的笑话。
妙妙在帝姬无声的控诉中,径自走到了老头面前:“本宫不是就在这里吗?走罢。”
六年前破败的慕府门口,那个总是冷着脸的美貌少女捡到了他,一个人千辛万苦地将他拖回房间,每日默默无言,细心照料。
那怨灵立即顿住,许久,才充满警惕地问:“帝姬……是你吗?”
可他此刻心乱如麻,脑海中依稀回忆起许多被他遗忘的事。
开什么玩笑,连声音都不一样……
柳拂衣犹豫了片刻,照理他应该警惕陷阱,不该轻举妄动。
凌妙妙哼了一声:“老眼昏花的东西,不是本宫又能是谁?”
她伸手抚摸着头上的簪子,声音又脆又响,如同珠玉噼里啪啦碰撞在一处,“你仔细看看我头上的赤金凤簪,方才那个丫头戴不戴得?”
四周安静下来,荒郊野岭,林木葱翠,地上落着一顶血红的轿子。那红漆的颜色格外刺目,就好像被涂满了鸡血。轿子口的厚重帘子上依稀绘制着鸾凤和鸣的纹样,下面缀着流苏,一动不动。
她言语一出,那股娇纵睥睨的气势便将这怨灵唬住了,确实,比起刚才那颤巍巍的女孩,眼前这个凶巴巴的似乎更像帝姬一点……
“呼——”
黑气凝成的怨灵沾到光剑的刹那,全部惨叫着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