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奴,他不是你爹爹……”
郝内侍焦急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石翡竭力的叫喊却始终不曾远离:“爹爹——爹爹……”
红生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呛了一口浓烟,虚软的手忽然碰触到一个人——郝稚从红生头顶上方的窗棂跳下来,蹲在他身后抱住他的双膝,将他往上一送。一瞬间红生的肩越过窗棂,断裂的木头抵在他胸口,闷闷地疼。身后有人不断叫着郎君,前方有人不断哭着唤他爹爹,强烈的求生意识使他开始挣动,像破茧的蛾一般钻出窗棂缺口,头冲下囫囵个栽在地上。
好半天新鲜的空气才能顺着呼吸流进肺里,红生趴在地上猛烈地咳,痉挛的五脏六腑疼得揪成一团。
“郎君,玉奴交给你了!”
绝望的嘱托这时才飘进逐渐清醒的意识,红生睁开朦胧的泪眼,抬起头却只能看见火苗伴随浓烟窜出窗棂。疯狂的惨叫声就在一门之隔,随着肢体的挣扎撞得沉重宫门怦怦作响,伴着一股股的热浪一起灼烧他的头脸,烘干他的眼泪。红生喘着气往外挪,为了躲避可怕的热气,无力地顺着纹石殿阶翻滚进殿前御沟,烫伤的皮肤泡进冰凉的雪水,才稍稍减轻了刺痛。
石翡一直跟在红生身边,此刻蹲在御沟旁望着他唤道:“爹爹,爹爹,你上来。”
红生又待了片刻,直到遍体生寒才从沟中湿漉漉地爬出来,一瘸一拐牵着石翡逃离。
可是偌大的邺宫他们该往哪里去,能到哪里去……
铜爵园……迷迷糊糊想起原先石翡的藏身处,红生凭直觉依旧带着他往那里去。
铜爵园石濑中怪石嶙峋,作为荒废的宫中景致,严寒中更是人迹罕至,原本流淌在石缝间的溪水都已冻结成冰,干枯的苇丛稀稀拉拉散布在灰白的石滩上。
红生原本就腿脚不便,此刻走在高低错落的石头上就更显蹒跚。好容易找到一处差可藏身的苇丛,他精疲力竭地倒进苇丛里喘气,任灰扑扑的水鸟在四周惊飞。石翡缩在红生身旁蹲着,怯怯打量他一身狼狈,揉着衣角不说话。
红生强撑的一股劲蓦然松懈,身体便开始在清寒中簌簌发抖,他不急着取暖,靠发抖确定劫后余生的真实。
“爹爹……”
石翡在一旁轻轻晃着红生的手,却不能阻止红生疲倦地闭上双眼。他在寒风中懒洋洋蜷起四肢,很清楚身体在一点点冻僵,却不想再去挣扎……
忽而风中隐约传来轻浅的脚步声,正慢慢接近他们的藏身处,踩得碎石喀喀作响——步履从容,不像是追兵……红生勉力睁开双眼,正看见一位僧人走到苇丛前停下,在清淡的晨光中望着他们浅浅地微笑。
“大法师。”
石翡转转眼珠子,张口嚷了一句。
青白
邺宫寺里收容的难民昏睡了两天后不声不响地醒来,静静看着寺中住持对自己和善地微笑。
“郎君醒了?”
“嗯,”
红生应了一声,抬眼望了望窗外,“外面是什么声音?”
“改朝换代的喧哗,”
祖道重漫不经心地回答,又对红生解释,“武德王今日登基称帝,改国号大魏,定年号永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