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答允后,便与哥哥嫂嫂们一起用过午膳,许是心神不定,她在桌案前显得格外安静,脑海中满满都是关于岐王完颜亮。
她吃过后便觉得身子乏的很,由着侍女袖殷引着入了晖琬苑休息。
那晖琬苑不小不大,院中有假山小塘、低矮绿植,靠进廊边有一从绿竹,几方矮青石,对面还有一两棵红梅树,正当冬至前后,梅花开的正艳。
天空微雪又洒,飘到她间,她悄然瞥见那如诗意般的院子,便忽而来了些兴致,迈着小碎步行于梅树下,仰头撇一支红梅入室。
屋内更是美轮美奂,青竹屏风前有红木书案,案上四宝俱全,身后木架上全是清雅平日里爱看的书,案边画篓旁也备有各色绘材,辗转入内室,浅绀色的素幔与床帘微动,淡藕荷被衾与枕头绣满了精致的白梅,那小窗前的妆台铜镜被擦的铮亮,各式妆粉胭脂应有尽有。
她细瞧了妆台里的饰金银与衣柜里的衣裙,皆是上等品,她亦未曾用过那样镶了琉璃与珍珠还攒着银丝的妆粉盒子,也更是未见过这样各式各样的衣裙,满满一大柜,还有些许拥挤。
袖殷走进来道:“表姑娘,您瞧瞧可还满意,前些个日子殿下便命奴儿将晖琬苑给整理出来,说是姑娘幼时住的厢房太小了,这晖琬苑大些,也离着大王的碧落苑近。”
“您也是知道的,晖琬苑原先是太夫人居住过的,自太夫人出家以来便空置着,如今殿下竟予了姑娘,可见殿下放的您有多重!”
“国妃娘娘也是怕身边人照顾不周,便亲自拨了笒霖苑的六个人来照顾姑娘,晚些,他们便来会来拜见姑娘。”
清雅听着慢慢走向妆台坐下,顺手拿起一只钗子在手,细瞧着它的样子。这珠钗通体为金,束口处镂空,往上来似是微展的蝴蝶暗形,金丝为基,上有嵌入色泽润亮的珍珠与玛瑙珠子,又顺着那蝴蝶的翅膀金丝,垂下有四条长流苏,坠下有珍珠与孔雀珠石。
袖殷见她细端详着便顺势道:“这钗子,乃是夏国贡品,只拨给了王府两副,殿下便给了娘娘和表姑娘您了,说来,连两位夫人都没有呢!”
“这样金贵的东西,怎能给我了。”
“自是大王放着您重啊!奴儿倒瞧着姑娘带了正好,姑娘肤色白皙,明眸善睐,带了金银也不会俗气。”
她又打开抽屉轻轻翻看那些珠玉金银,拿起了一只以金丝编制钗头双花的精致玉簪来,她只觉着入手清凉温柔,小看通体,竟是一丝瑕疵都无,她眼中似是思考什么,顿了片刻又说:“这些里头,我瞧着这只簪乃是最精致,用的乃是上等好玉,它是什么来头?”
“姑娘,您真是慧眼,此簪确是为岫玉通体,产自辽阳府大宁,姑娘您李家的故地,这簪是上次娘娘产二郡王,当地工官将作监所赠,共三只,其余两只予了太夫人与娘娘,剩下这只最小巧玲珑的,殿下便拿来给您了。”
她抿嘴一笑,将那玉簪置下,起了身去往书阁边。
“包括这书画典籍,还有被衾帷幔,也都是殿下亲自问了翠荷姑娘您的喜好,才命人添置的,妆粉和胭脂都是平日里娘娘用的好的,这往后,姑娘您若是有任何缺的,便只管吩咐了人置办便是。”
清雅听后,转了一圈看着满屋的陈设,却是用心至极,她礼貌颔:“有劳袖殷姊姊辛苦置办!”
袖殷见状立马上前扶住:“姑娘,这可使不得,虽说幼时您童言无忌,可终究您是主子您这样便是折煞奴儿了!”
“无妨,无妨,平日里在大礼上拘束着,私下我还是当你是姊姊的。”
那袖殷一听便觉得她真是毫无什么大家闺秀的架子的,便稍作点头:“好勒,表姑娘真是真性情的人儿,那奴儿便受了姑娘一声姊姊了!”
“是,是,这才不生分着。”
“好,便依表姑娘的,这会子奴儿出去瞧着他们给姑娘置办东西,若无其他事,奴儿便先告退了。”
袖殷退下后,清雅便放松了身心,在书阁里拿了一本绀色皮面的《莺莺传》,又轻伏于那柔软的床榻上细细读着,她读到爽朗之处,还要走下榻来,回了桌案研墨,又将笔纸与砚台置于榻边小墩子上,时不时写下金句。
她于帷幔下时而感叹,时而欣喜,还口中念念有词着:“莺莺之错,错在深情,张生之疵,是为终弃。”
她这样深度为书中二人叹息,却也在迁思回虑中想到了自己,那种爱而不得的感觉,远比书中字墨来的痛彻心扉。
“我若是莺莺,必要擦亮眼睛选好了,选了我喜欢的,也喜欢我的。”
她笑着嗤嗤念,却不见眼底的一丝自信与乐观。
于她而言,这世间繁华,千山风光,或有那青波碧水,蝶舞花红,都是稍纵即逝,无法紧握的,而唯有爱,是可永存,是可跨越阴阳的。
可她的少年郎,近在这红墙之侧,她却觉得,这短短路程,已然走了数年,还未知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