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去岁才过了三十五的寿辰,常年养尊处优,身形微微发福。见到曾经助自己坐稳皇位的姑母前来,嘴角牵着一丝笑,给她赐座上茶。
嘉禧公主小心翼翼谢过,挨着椅子边坐下,想着要怎么开口,皇帝倒是先提起来:“姑母是为了表哥来的吧。”
“是。”
嘉禧公主索性直接承认,放下茶跪倒,“臣妇听说后便夜不能寝……”
“姑母是该睡不着,毕竟朕也没有连着两晚都无法安眠,午夜梦回,都是登基前逆党挟持的一幕幕。若不是姑母扶持,朕如何能有今天……”
皇帝打断了她的话,面上的笑不知何时散去,一双锐利的双眼直直盯着她看。
匍匐跪地的嘉禧公主一愣,准备谦虚两句当年扶持的事。她本是当姑侄俩感情还在,毕竟皇帝都翻出旧事,不就是在安抚她,可一抬头,对上他带了凌厉的目光,整颗心不可控制的猛跳!
不,皇帝不是给她叙旧情!
嘉禧公主立刻发现不对。
当年……扶持……这两词快速在她脑海里打转,让她脑袋嗡地一下,重重就磕到地上:“圣上!臣妇不敢!臣妇与林家,从来都是忠于圣上!”
皇帝哪里是在跟她叙旧,分明是在敲打她。话里的意思是,当年她能扶持皇帝,是不是如今也能扶持其他人……这个其他人,唯独能指向的就是她母家叶家,叶贵妃所生的豫王!
她不知道皇帝为何这样猜疑,是因为老大的事牵扯到刺杀太子那伙人?!
但不管是起因是什么,这对林家来说,那都是粉身碎骨的罪名!
嘉禧公主脸色惨白,整个人都抖得如同筛子,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又滴落在金砖上。
所以皇帝才故意晾了她许久?!
“姑母这是做什么,朕是说了什么叫姑母误会了吗?”
皇帝的声音十分温和。
可是掌控生杀大权的帝王,又怎么可能会有温和的性子,他连自己的嫡子都猜忌!
嘉禧公主越发卑微地伏地,颤声惶恐道:“臣妇……”
却是说了两个字,不知该如何往下说,似乎说什么都可能会触怒皇帝。
“姑母起来吧。”
哪知皇帝却让她平身,她六神无主,不敢违背地战战栗栗谢恩。
还没站稳,就又听到他说,“最近不太平,有人刺杀朕的太子,豫王就查出来有牵连,如今卫国公府也被牵扯在其中,朕多少对这事有存疑。朕会彻查,但大表哥的做法实在不妥,和家里的庶弟争什么长短,没得让外人看着笑话。”
“真算起来,若不是先帝后来立了朕的母后为继后,朕也是个庶出的皇子。便是姑母,生母也非元后,怎么就对家里的庶子不能宽容,闹出这么个大笑话来。”
“朕还听说,林家和苏家亲事作罢了。”
皇帝说了一长串,听着没有什么关联,但又把林家最近的事都串一块,让嘉禧公主有些摸不着头脑。
“亲事作罢了也好。”
就在嘉禧公主还在绞尽脑汁想这番话是什么意思时,皇帝补了一句。
她如醍醐灌顶,已经明白皇帝什么意思了。
意思就是她长孙和苏家退亲了,现在对林家来说反倒是好事,让他猜忌的心少了!
嘉禧公主眼皮直跳,有些头晕,想起昨儿自己仗责林以安,他嘴里说的那些话。
她以为那是恫吓,可眼下终于明白,那就是事实!
皇帝此时似叹非叹的吁出一口气,“到底是朕的表兄,朕也是要脸面的。姑母想要此事了结也简单,让林……以安,是叫这个名字吧,让他出面上疏诉情,说相信兄长,是有人挑拨兄弟情谊,此事大家都体体面面结了。也能让豫王少受莫名的指责,闹得他和太子同样被人挑拨关系。可朕还听说,卫国公请了太医给他治病,这个节骨眼怎么就病重,不妥啊。”
嘉禧公主脚一软,整个人踉跄地再跪倒。
她仗责庶子的事皇帝肯定知道,指不定连苏家怎么回事也清楚。对现在没有兵权的林家来说,皇帝当然是更看重守边陲的苏家,皇帝这是在骂她蠢,看不懂局势妄为,还把长子又坑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