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想和他的那点事儿?”
阿瑟点了烟,非常不爽的皱着眉头。十八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阿瑟,大学快毕业的时候,我特希望能找份旱涝保收的工作,比如国企,喝茶看报纸的日子被每个有理想的人唾弃,但只要一辈子不犯什么错儿,那就是铁饭碗,有医疗保险,有退休金,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搞一套不大不小的房子,可是大学毕业那年的招聘会上,我丢了自己最喜欢的钢笔,被拥挤的人群挤出了展位,所有找工作的都拥挤在国展的大厅里,磕磕碰碰的挪着步子,半小时连20米的距离都走不到……”
阿瑟往啤酒杯里弹着烟灰,沉默着。“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将来走出校门的人生和我在大学的时候是一样的,不确定,我还得不停的往前走,对了,招聘会那天我买了深蓝色的polo衬衫,袖口和领口里面还挂了绸子的底衬,对着镜子系扣子的时候我就会多些勇气,至少我的衬衫领口和袖口是带底衬的……”
十八笑着给自己倒了杯啤酒,喝了一大口,阿瑟的表情有想阻止的意思,但终于还是没动,习惯性的把餐桌上的烟和打火机丢了过去。十八心不在焉的给自己点了烟:“实习的时候到科技日报专题部,实习工资800块钱,诺大的专题部,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主任,一个是我,主任超喜欢参加各种各样的新闻发布会,昆仑饭店的,亮马河饭店的,还有建国饭店,后来我才知道他如此敬业的原因是因为企业开新闻发布会会给记者车马费,剩下的工作都是我的,最忙的时候一天要处理七八个专题报道,我就问我自己,是不是我这辈子能干的就是打杂?后来换了工作,还是类似杂货铺的公司,公司老总找我当秘书,可笑吗?就是因为我看着不像女的,他的情人很放心……”
“来,喝酒。”
阿瑟端了啤酒杯,朝十八的方向递过去,厚厚的扎啤玻璃杯撞到一起,阿瑟抿了嘴唇,接着吸烟。十八释然的松了一口气:“现在又到了舒雅的公司,我还是个保姆兼秘书兼,要去幼儿园威逼利诱那些幼儿园的老师把舒雅儿子的托管费退回来,还得去高中给她女儿开家长会?今天舒雅女儿跟舒雅发火,搞丢了我做的行政报表,舒雅把这笔帐算在我身上,扣了我这个月的绩效……”
“又不是什么好工作?别干了。”
阿瑟终于没忍不住,大学时候养成的习惯,让她在选择工作的时候,还是看低了自己的能力。“我发现我没有梦想了。”
十八把所有的啤酒都倒在自己的扎啤杯子里,她真的有些难过,“唯一的梦想就是我一直坚持给杂志社写稿,这期只有我500字的稿子,你知道今天编辑跟我说什么吗?编辑说,‘十八,你换成散文诗吧,我多给算标点’,我连500字的梦想都没了,我的工作、爱情,统统都糟糕的不行,就这样我竟然还能跟别人酒后乱性……”
阿瑟在手里转着打火机,看了她半天,竟然找不到最恰当的话来劝解。小歪风尘仆仆跑进包间,兴奋的看着阿瑟:“哥们儿,我没说错吧?约会咋样?”
“你过来。”
阿瑟朝小歪晃晃手指头,从身后拿出一大袋东西,“有东西给你。”
小歪一脸的□:“咱兄弟俩穿一条裤子的,没那么客气……”
阿瑟一把拽着小歪的衬衫领口,上来就是一通暴打,小歪左一声右一声的尖叫着。“你大爷的,知道这些是什么不?”
阿瑟揪着小歪的衣领,“老子今天特想点你的天灯,罗飞飞对着我唱了一下午的‘哦啊哦啊哦啊’,你想闷死我是不是?我还得装高雅的听着,还得莫名其妙的买一堆彩色蜡烛,我不点你天灯干什么?”
十八微醺的打开阿瑟丢开的袋子,里面全是包装漂亮的蜡烛灯。“真漂亮。”
十八有些惊讶,感觉那些蜡烛象星星。小歪挣脱了阿瑟,有些恼火:“你不会约她吃饭吗?喝咖啡啊?看电影啊?逛夜店啊?干嘛非得在她店里听美声歌曲?”
阿瑟有些茫然:“也是啊,估计是被声乐嚷嚷傻了,下次看电影吧。”
小歪大口大口的吃着水煮鱼,斜睨着阿瑟:“还用我教你这些吗?你比我在行好不好?”
露娜晃着手里的钥匙,背倚靠着房门,看着左手步履艰难的一阶一阶的上着楼梯,走廊的声控灯在左手的脚步声中,亮了,灭了,再亮了,再灭了。“你真的喝多了。”
露娜对着灯光翻着房门钥匙,转身唏哩哗啦的开门。左手拽着楼梯扶手的手臂,在楼道灯光下,有青筋突出来,上了最后一阶楼梯,左手倚着楼梯扶手的拐角,点了支烟。“进来啊?”
露娜开了门,双臂撑着房门两边,身体悠闲的晃着,长长的项链,来回的抖动着。楼道的声控灯簌地灭了,左手指间的香烟泛着焦灼的炭火儿,一闪一闪的,露娜小声的吃吃笑着,没有开房间里的灯。左手低着头,好一会儿丢了手里的香烟,用脚在楼道的水泥地上用力的碾着,然后朝露娜走过去。木羽拿出钥匙开门,心里动了一下。他在想,她这个时候会不会在家吗?他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愿望简单的可怜,过圣诞节,开门的时候会期待看见礼物,不管什么,只要是给自己的都好,哪怕是一双颜色老旧的袜子。多少年没有这种感觉了?房门被推开,木羽刚要开灯,看到十八房间里跳动的光亮,但不像灯光。他慢慢关了防盗门,小心的走过去,轻轻的敲门,里面没有反映。他犹豫了一下,用手按下门把手,悄无声息的推开门。十八已经趴在床上睡着了,床边的柜子上,装满水的玻璃器皿中燃着蓝色的蜡烛灯。火苗安静的跳着,稍微跳的厉害,烛台就会在水里飘一下,碰到玻璃沿儿,烛台就会再漂向别处,烛火就会抖几下抖。木羽小心的坐在床边,原来他刚才在房间外面透过门玻璃看到的光亮是烛台的灯光。她的脸部线条,在烛光中模糊着。木羽侧着脸看着她睡去的表情,犹豫了好久,手指头轻轻的在她的发梢和脸颊上缓缓的滑过去,有种不真实的触感,他和她真的有了这么近的接触吗?蓝色烛台爆了一下火苗,烛火眨呀眨。木羽盯着烛火,机械的松开领带,在解开衬衫领口第二个扣子,他看到床边有散落的稿纸,都被揉皱了。木羽轻轻拿过稿纸,对着床头的烛光看着上面的字迹。“……舒雅扣米乐工资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有一天她要是也这么无理的对我,我就甩手炒了老板的鱿鱼。看来人真的不能把话说的太满,今天明明是她女儿自己搞丢了行政绩效报表,但她还是算在我头上,扣我这个月的绩效,我很奇怪当时自己为什么没摔了报纸,说句豪迈的,比如爷不干了。只是中午吃饭的时候,和米乐在餐厅恶狠狠的批斗了舒雅,下午竟然还能高高兴兴的去上班?见舒雅的时候我竟然还能笑出来?难道这就是我的气节……”
木羽挑了嘴角,无声的笑了,摸了烟给自己点上。终究还是个孩子,倔强的性子隐忍起来也透着不甘心。“我发现我没有梦想了,是不是因为爱情没有了……”
香烟的灰烬带着炭火儿,掉到皱巴巴的稿子上,晕开糊焦的洞。木羽慌忙朝旁边抖了稿纸上的灰烬,转身走出房间,在关房门的瞬间,他笑了。两个爱情都没有了人,在一起会不会有爱情呢?可能依然是个赌注,赢了,他会有她,输了,他依然是自己。所以这个赌注不赔,如果还是不小心输了,那就再输一次吧,反正他的爱情早就没有了,有了是他赚到了。“为什么每次回来的时间都不对?”
左手粗重的呼吸打在露娜的脸颊上,脖子上。露娜的声音有些发颤:“没有什么不对,我一回来就找你了。”
窗外透进来月光,还有夏日夜晚的躁动和喧嚣。左手喘息着,看着自己臂弯中的露娜,挂着长长的金属项链的胸口,还有t恤边缘蜜蜡色的皮肤。露娜慢慢的把头抵在左手的胸口处,秀发慢慢的垂了下去。“索多多说你回北京了,我都要疯了。”
露娜的手臂搭在左手的肩头。两个人的身体碰撞在没有灯光的客厅里,左手的亲吻是粗暴的,也是突然的。露娜手里的钥匙,掉落在客厅的地板,暗夜里发出清脆的声音。“为什么离开广州不告诉我?”
露娜喘息着,在黑暗中拽着左手的衬衫领口,“我说过,你去哪儿我去哪儿,有饭一起吃,有风一起喝,这次不够意思的是你……”
露娜的声音淹没在左手覆下的唇齿间,含糊不清的,两个人的身体胶结着,露娜身边柜子上唏哩哗啦的往下掉着东西。烟花令(2009605大修改)清晨的阳光透过半开着的窗帘洒了进来,露娜横躺在床上,长发顺着床沿垂了下午。左手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没有什么表情的看着天花板上老式的吊灯。“醒了?”
露娜翻了个身,趴在床沿上给自己点了支烟,修长的手臂露在了被单外面。左手的眼神停留在露娜右手臂的伤疤上:“怎么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