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案上白纸,杨瓒很是苦恼。
鼎臣之言,于他太远。纵然想写,也抓不到重心,写不到点子上。但论及明朝面临的问题,他的确知晓一二。
小冰河期是老天决定,人力无法更改。
北边的鞑靼瓦剌,南边的土官土司,沿海的倭寇盗匪,都是不小的边患。至于后期崛起的女真部落,正被朵颜三卫驱赶着上山下海,温饱不济,过着原始人一样的生活。
此类尚可以提上几,浅言几句。
朝廷内部的问题,却是一个字都不能落。
流民四起,军户逃散,土地兼并,豪强大户蓄养奴仆,更是不能轻易碰触的禁区。
不客气点说,若没有一座稳固的靠山,没能抱上一条足够粗的大腿,这些会牵扯到士大夫神经的问题,谁碰谁死!
杨瓒愈苦恼。
一边想一边磨墨,砚台里的墨汁将要溢出,仍没有半点头绪。
复试四平八稳,以稳重见长,殿试自然也不能太过出奇。但想求得好名次,必要有可阐述之言,不致独辟蹊径,人深省,也不能流于平庸,被打入末流。
边患不能说,朝政不能说,流民不能说,土地不能说,剩下的唯有&he11ip;&he11ip;财?
念头闪过,顿时如醍醐灌顶,精神为之一振。
于士大夫而言,商道不登大雅之堂,然在现下,却最是安全!
多数贡士仍在苦思冥想,唯有谢丕、顾九如、崔铣等寥寥数人已铺开纸张,落成文。观其神情动作,应是早有腹案,堪称下如有神。
深吸一口气,杨瓒终于有了决定,提蘸墨,悬腕纸上。
开弓没有回头箭,就赌这一次!
&1dquo;中兴难于创业,乃前人不刊之说。行百里者半九十,末路之难也。”
&1dquo;天子治国以仁,诸公为鼎,河清海晏。瓒出身乡野,见识浅陋,不敢妄议朝政。唯粮秣之忧,民穷财尽,或有浅言&he11ip;&he11ip;”
弘治帝背靠龙椅,始终在关注杨瓒的一举一动。不只是天子,几位读卷官也在关注这个不及弱冠的明经。
马文升和韩文对其欣赏有加,谢迁也是微微点头。
李东阳神情淡然,难说是好还是不好。
刘健则微微摇头,暗道沉稳有余,锐气不足。虽不如老者暮沉,却不是青年人该有。
多数贡士开始落,唯有少数几人仍举棋不定。
奉天殿中再无杂声,唯有锋轻动,滑过纸面的沙沙之音。
读卷官开始在殿中走动,中官得天子之命,立在一旁,重点关注谢丕、杨瓒几人。
自宣德朝,内廷有专门教授宦官识字之所。不清楚文章内藏何意,一字一句的记下,复述给天子,却没太大问题。
滴漏轻响,殿中传过回音。
午时中,御马监掌印扶安领着数名中官,为殿试的明经送上饭食。
薄薄的两张肉饼,一小碗米饭,一碗清汤。
众人正在撰写策论,全神贯注之下,少有动筷。
中官退下,读卷官也离开考场,同样是薄饼米饭清汤,实难以想象,这样简陋的伙食出自御膳房。
谢丕第一个书就全文,其后是顾九如、董王已。第四个不是崔铣,而是闫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