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说。
john放下削芭乐的手,那双向来冷静的眼睛看着我,我觉得他有点像狼。
“是我不好,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我……总是很任性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希望你来管我,但是需要你帮忙的时候,却又希望你马上出现。我从来没站在你的角度想过事情,我不知道……一般人类的想法,也没办法体会。虽然都要十八岁了,还常常给你添麻烦,真的……很对不起。”
友人没有说话,但我感觉到他的呼吸稍稍急促起来。我继续说,
“如果没有我的话,你应该可以活得更自由吧!……我本来想,如果你还喜欢teresa小姐的话,说不定你们可以复合,然后你就可以结婚了,不过看来现在不可能了。john,我最近觉得,无论在那里,我好像都是多余的异类一样,所以有你接受我、照顾我,我真的觉得很感激……也觉得很抱歉。”
我一口气说出心里的话,自从john在停机坪走掉之后,这些话就一直在我心里盘旋,但我出于奇妙的自尊心,始终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但john好像不领情的样子,他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芭乐滚到地上。
“……你是笨蛋吗?”
他好像有点生气,但又不太像真的生气,我不会形容那种感觉,总之他忽然抓住我的肩膀,把我从病床上抓了起来,我痛得低呼一声:“john?”
“什么叫异类?什么叫多余?什么叫活得更自由?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东西?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对你……”
友人紧抓着我,我呆呆地看着他,john的表情有点恐怖,好像要把我吞下去一样。我看见他欲言又止,然后用手抹了抹脸,终于放开我。
“不,算了。”
他似乎叹了口气,然后重新落坐,脸上竟然稍微红了,
“总之你少给我胡思乱想,我结不结婚跟你没有关系,我有我自己的生活方式。你要更看重你自己,没有人活在世上是多余的,不管是人类还是动物。”
“john……”
“我看到灰狼跑出来的新闻,就知道一定跟你有关,吓得我赶快开车找你,结果一到现场就看到你倒在那里,浑身都是血。看到那一幕,我什么气也都消了。”
“……对不起。”
“还有,我刚才接到你高中导师的电话,他说你把一只受伤的狗带到保健室之后就翘课了,还说要你注意出席日数,昨天的出席是不算数的。”
我喉咙一紧,那日的情景又浮上心头,我望着john,
“听你的导师说,你们班上的同学都说是你把狗的耳朵割下来,然后藏到自己的柜子里。他们还口迳一致地说,你平常就常找学校里动物的麻烦。”
“john,其实我……”
我才开口,john忽地把手绕过我的后颈,把我抱进他的胸口,他的手压住我的后脑杓,轻轻地抚过我的头发,我听见他低低一声冷哼:“如果你狠得下心来虐待动物,我还比较安心呢,那些混帐东西。”
我抓紧友人的衣领,毫无预警地,眼泪就夺眶而出。狼老弟的死、狼大哥的伤残,小黑狗的耳朵,还有这个人类世界的各种现实,忽然全部混杂在一起,让我无法平静下来。小的时候,只要我一掉眼泪,john就会教训我,说男孩子不可以这么软弱。此刻他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一直陪着我,搂着我。
“我也要向你道歉,因为我的不成熟,才会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总是离你远远的,对不起,我不是个称职的监护人。”
最后他轻声说。
我知道自己什么也不用解释,这人对我的一切,总是了如指掌。我回身搂紧了他。
“喂──我拿到超好吃的新鲜猪肝喔!小鬼失了那么多血,应该要好好补一下,john,有没有赶快感谢本大小姐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