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移开眼,把头擦得半干,翻到床中央铺被子。
床是单人床,挨着墙的,只比宿舍的宽一点点。徐诀把唯一的枕头推到靠墙那边,上面垫个自己的卫衣,遮盖枕头上洗不净的怪味儿,然后把校服外套叠成方块,挤着枕头放好。
他钻进被窝,挪到靠墙那边倚床而坐,解锁手机翻阅积攒了一晚上的消息。挂在最顶端的聊天框用红圈缀着99+,还以为是班级群里有了任务,原来是邱元飞那孙子自作主张建了个三人群聊,群名叫“诀子追爱记,进度百分一”
。
邱元飞和卫小朵闲不住嘴,从晚上八点多聊到刚刚,学校里成天口头掐架,在网上倒挺和谐投契,几百条消息只围绕一个中心点,就是为徐诀追爱的漫漫长路出谋划策,只是计划皆被一一推翻,因为都不知道攻略对象是哪种类型的姑娘。
冗长的聊天记录看得人眼花缭乱,比英语阅读还让人头疼,徐诀只回复一句:“谁起的群名,变相咒我断子绝孙呢?”
出去的时候想了想,好像没什么不妥。
但邱元飞已经迅把“诀子”
改成了“徐诀”
,并说:“诀啊,这会儿才冒泡,沉迷学习也得劳逸结合吧,你劳了四五个钟头,对得起我们这些为你伤透脑筋的战略伙伴吗?”
卫小朵也上线了:“你懂啥呀,人徐诀一放学就没了踪影,肯定是去接姐姐下班了。”
全面了解攻略对象才好部署计划,邱元飞顺势问道:“兄弟,你的姐姐是做什么的?”
徐诀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说小蜜蜂他们不懂,说陪酒他自己跨不过坎儿,想着卖酒换个说法也行得通,便道:“搞销售的。”
邱元飞家里就是做经销的,挺懂:“是渠道型销售还是顾问型销售啊?”
徐诀刚查完百度回来,笼统道:“商务型销售。”
邱元飞:“商务型销售离不开酒桌文化吧,人心险恶,小心姐姐羊入虎口。”
徐诀眼皮子一跳,想起陈谴那件他百般嫌弃的黑纱衬衫,两颗润白珍珠晃在胸膛前让人一看就想咬,也想起那条蹭开了蝴蝶结的choker,不知是谁手贱留下的杰作。
可陈谴只要一天不辞去这份工作,他一天都只能嘴上逞强:“姐姐就是属虎的,只有他吃人家的份,不过他洁身自好,勿cue。”
卫小朵变身纠错小警察:“严谨,是‘她’不是‘他’,亏你语文考年级前三呢。”
徐诀还愣怔在自己打的上一句话中,不经意间他跟着那俩喊姐姐,喊完还挺过瘾,更想当着陈谴的面也喊一句。
浴室里水声停了,徐诀关了手机搁床头柜,瞅见柜面的另一台手机亮着,上面飘着个句号,连个正式备注都不配有的估计不是什么重要人士,但这个点来骚扰人睡眠的就很蹊跷。
徐诀冲浴室方向喊:“j……陈谴,你有来电!”
陈谴的声音透过布帘传出来:“是188开头吗?”
徐诀侧身看了看:“对。”
陈谴平淡道:“挂了,帮我拉黑。”
看这架势,这188肯定是姓蒋的号码,徐诀自己是189的,顿时感觉自己在号码这方面略胜一筹了,不知别的方面是不是也一样,他必须方方面面都得到陈谴的认可。
拉黑得先解锁,徐诀如同找到了理由,端着掐掉来电的手机走到布帘前,说:“你摸一下指纹锁吧。”
布帘拂动,陈谴在里面吹头,徐诀一开口,声音就被吹风机呼呼的噪音所吞没。
都吹头了,应该穿好衣服了,徐诀放心地掀起布帘:“陈——”
一缕热风拂面而来,徐诀当场愣住,不记得躲闪目光,不记得退让脚步,只下意识吸吸鼻子,怕自己又流了鼻血。
那晚陈谴睡着了被他摆弄着换衣服,在暗灯下他用眼睛吞食了陈谴的躯体,可光线微弱,他感觉不尽兴。
现在这副躯体直观地展示在明灯下,穿着他揉皱过的黑丁,除此之外,粉的白的、平坦的挺翘的,他全看得一清二楚,却失去了那晚的胆量,因为怕陈谴对他反感。
骤然关停的吹风机使四周沉入死寂,徐诀找回点理智,放下布帘后退一步,哑声质问:“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陈谴挺平静,口吻中还带了些笑意:“我身体还湿着,怎么穿,毛巾不是被你拿去擦头了么?”
徐诀有点贼喊抓贼的感觉,他不承认自己有错,把责任赖到小宾馆头上去:“这破地方是真抠,说单人间还真什么都给单份儿的,我喊他送两份夜宵上来他是不是也收单份的价啊。”
“你当这酒店呢,还送餐。”
陈谴拆开个一次性牙刷,没双份漱口杯,就拿了徐诀用过的,“能给咱们多拿一双拖鞋就够人道了。”
良久没得到回应,余光看到布帘微动,陈谴侧过脸,是徐诀探进来一只手,锁屏界面亮着:“不是要帮你拉黑188吗,解锁一下。”
陈谴含着泡沫,简短地说了俩字:“生日。”
徐诀又把手缩回去了,回床上成功解锁屏幕,认为有必要把群名改成“进度百分十”
。
刚要拉黑姓蒋的,顶上突然蹦出个短信,句号说:“乖宝,我在楼下等你。”
这称呼刺眼,徐诀攥了攥手机,把短信删了,号码也拉黑,思忖了下,觉得进度百分十的想法太冒进了,起码得让陈谴也接受自己喊他个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