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川抬头看向苏宝田,带着委屈的模样说:“田叔,你看,桐丫这不没事找事,我和赵大哥男人之间的事情,用得着告诉她一个姑娘家。”
苏宝田笑了笑说:“各自退让一步,又不是啥大事情,争吵个啥,你们俩不是要去卖枣子,快走吧!别再耽误时间了。”
枣子便宜,确实也不值几个钱,苏桐和裴川两人转了一下午,好歹卖出去了两篓筐,也只卖了半两银子,别管多少,能换个钱花就不错了。
十几天的时间,家里的石榴枣子都卖完了,苏桐算了一下这段时间的收入,杂七杂八的加起来,石榴是个大项,足足卖了八百多两银子,其中裴川功不可没,他自己连哄带骗的卖出去了七百多两,要用银子算下来,他还真的是苏家的大恩人。
苏桐将算好账的薄子暗地里拿给苏宝田看了一下,也让他知道苏家现在有多少家当,这么大笔的存银,够苏家吃喝不愁几年了。
苏宝田仔细的看了拿过来的账本,看完了也没多说什么,直接让苏桐收了起来。
苏桐听话的将钱庄开出来的票据手了起来,她低垂着眼,装模作样的瞧着自己的脚尖,思量了片刻,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爹,以后家里的银子都要我收着了。”
苏宝田点了点头,似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稍微圆润了的脸上浮现一抹笑容说:“你娘是个性子软的,银钱放在她手里不妥当,铺子里的收入尚可,好的时候也有个四五两银子,全家人吃喝够用了。这么大笔的银子还是别让她知道了,省的她心里不知道咋办,惹出来不必要的麻烦来。”
苏桐点了点头,将钱庄的银票收起来装好,她也没打算让周芸年知道苏家有这么一大笔银子存在。她那个便宜娘,穷苦习惯了,有点钱就想炫耀一下,奉贤府这边没有她熟悉的人家还好些,她就怕她再给周家联系,那样的话,苏家在府城的消息就藏不住了。
她迟疑了一下对苏宝田说:“爹,周家那边,别让娘联系了,我们家好不容易才有今天,娘和周家还是断了关系比较好,省的周家那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苏宝田脸色微变,轻轻的点了点头,站起身瘸着腿在屋里走动了几步说:“桐丫,弘文、弘武年岁也大了,家里的银两也宽松了些,我打算让他们两个年后入学堂,你找个时间打问一下,周围哪家开蒙的学堂先生比较好。”
对于苏宝田的这个决定,苏桐非常赞成,送苏弘文、苏弘武进学堂真是件大事情,现在苏家有了稳定的进项,光靠家里的两间铺面的收入,也能养得起他们读书了。
更重要的是,苏家这种状况,让她总有种被人欺压无力讨回公道的难受,尤其是向府的事情,压的她喘不过气,还不能跟苏宝田说,这种家族密事让她心里烦躁不安。
她心里强烈盼望赵俊生早点回来,能让她吐一吐心里的郁闷,而且这样的事情,赵俊生也可以帮助她查明苏宝田的真正身世。赵俊生离开近一年了,虽然他没有收她为徒,但在心里,苏桐早已经认了他做师傅。
苏弘文、苏弘武进学堂的事情办得很顺利,学堂就在对面的文渊巷里,叫做晋城学堂,夫子姓孙,是位落第的秀才,里面收着十几个学生,从五六岁到十几岁不等。学堂的束脩是每年四两银子加十斤米粮,十斤肉,对现在的苏家来说,倒是拿得起了,搁在一年前那肯定是不行的。
苏桐看过学堂的环境,很是满意,主要是学堂离家近,从来客巷到文渊巷穿过主街一条路就到了,来回也就半个多时辰。
第二天,苏宝田带着苏弘文、苏弘武,拿着拜师六礼去学堂了,临出门的时候,周芸娘抱着小八在门口,看着穿戴一新的父子三人,眼圈又红了。
苏桐赶忙将小八接过来,让香枝和苏映雪、苏映梅将周芸娘拉进了屋里,儿子第一天入学堂多好的事情,笑都来不及,有什么好哭的,她这个便宜娘就是不让人省心。
周芸娘被拉进屋里,揉了揉眼睛,带着哭腔说:“娘今天是太高兴了,转眼我家的弘文、弘武都进学堂了,想着以后他们还要当官,娘的心里就高兴的不知怎么才好了。
苏桐和香枝对望了一眼,笑了出来,抱着小八晃了晃说:“娘,你想那么远做什么,弘文、弘武刚进学堂,童生试都没过呢?更别说以后还要考秀才、举人、进士、殿试,一路考过去,不定多少年,当官的事情先放一放。你得努力的开铺子赚钱,要知道,弘文、弘武去学堂每年花费的银钱可是不少,还有小六、小七、小八以后也要进学堂呢?”
周芸娘激动的点了点头,灰暗的眼睛了闪烁着光亮,双手在围裙上反复的擦了又擦,语无伦次地说:“瞧我,还真是糊涂了,现在不光是给弘文、弘武存束脩银子,还有你们姐妹三个的嫁妆银呢?你眼看着也快及笄了,小六、小七、小八还小等的及,等不及的是你。”
她说完眼圈一红,扑嗒一串的眼泪掉落下来,然后又不好意思的冲着苏桐一笑说:“娘就是太激动了,从来没想过会过上这么好的日子,自己家里有铺子,有房子,还是在府城这样寸金寸土的地方,这眨眼就能过上这天堂里的好日子,我是想都没想到的。”
说完,干脆双手一捂脸,痛痛快快的哭了一通。
苏桐和香枝傻了眼,实在没想到周芸娘的情绪来的这么快,这么及时,眼泪说来就来。好说歹说将周芸娘劝住了,苏宝田不在,两人帮着着将铺子打扫了,上门的客人招待了,忙活完也到午后了。
下午,香枝带着苏映雪和苏映梅去了绣坊,她从绣坊领来的座屏绣好了,苏映雪、苏映梅两姐妹绣的沿边帕子也绣好了,一并跟着去了绣坊,顺便再领回来点帕子。
家里人除了铺子里的苏宝田和周芸娘都出去了,裴川更是见天的不着家,除了晚上睡觉,几乎看不到他的人影。
苏桐忙活着喂了小六、小七、小八,又给他们三个换了尿布,洗了衣裳,三胞胎营养跟的上,快满一岁了,长成了人见人爱的胖娃娃。小六和小七的模样相似,喜怒哀乐也相似,两个总爱咬着手指,瞪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看人,也不爱哭闹,非常乖巧听话。
小八则不同,稍有不顺心就哭闹,咬人,抓人,掐人样样都会,而且非常黏周芸娘,别人抱他不是被掐就是会被咬。对于小八的这脾性,苏桐没少和周芸娘说,不要太娇惯小八了,趁着现在年纪小,赶快约束他,长大养歪了性子就不好改了。周芸娘却是这边耳朵听,那边耳朵冒,很不以为然,依然我行我素的娇惯着小八。
苏桐很少看管三胞胎,小六和小七因为长时间跟着苏映雪、苏映梅对她很是亲近,一看到她就啊啊的举着小手让她抱着哄。小八因为是周芸娘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和她的感情比较好,又因苏桐时常爱凶他,对她有些怕怕,但没人抱他的时候,还是会向她伸出小手。
她眼含笑意的看着面前的孩子,思绪不知不觉间飘了很远,以后的自己,也会结婚嫁人,生几个胖娃娃,在这里过上一辈子,前世的现代社会是回不去了,别了高楼林立的城市,别了上辈子舒适的生活,别了上辈子的过去。虽然在这里的生活很难,很苦,很累,也时刻让自己没有安全感,但苏桐知道,既来之则安之,她没有办法也不可能在回到现代了,只能一辈子扎根在这里。
一处清雅的宅院,院子里,石板铺就的小路,两棵叶子油绿的石榴树,三个可爱的小孩,穿着淡粉色衣裳的女子,就像是一幅唯美的画卷。沉浸在回忆中的苏桐不知道,自己和三胞胎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一道风景。
裴川穿着一身海湾集卫所的兵丁皂服,挎着腰刀,站在院子的门口,已经看了她很长时间了。这一年来,他的身高长了不少,除了脸上还带着些稚气,眼睛里带着点青涩之外,显得更加高大俊秀,像个男人模样了。
他静静的看着苏桐抱着小六、哄着小七、时不时地在逗弄一下小八,少年人的心里升起一丝莫名的情绪,不忍心去打乱她们姐弟四人的相处。
这么宁静美好的画面,却被一股浓烈的臭味给打乱了,苏小七的一泡屎尿瞬间将神游太虚,沉浸在回忆里的苏桐臭了回来。她哭笑不得的看着惹祸的罪魁祸首苏小七,咬着手指头,乐呵呵的看着她,那模样像是在说:“拉屎了,快收拾。”
她将手里的小六放在篓筐里,弯腰将苏小七抱了起来,准备给他换洗尿布,刚转身就被裴川那身海湾集卫所的兵服吓了一跳,让她以为家里来了官兵呢?
本来就因为向府的事情,风声鹤唳,这下裴川更是惹到的她,苏桐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呵斥说:“站在身后,也不吱声,闲发呆呀!”
裴川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指着苏小七他们兄弟三个说:“桐丫,你说你以后会不会也像你娘这么能生,一胎生几个胖小子。”
一句话说的苏桐脊梁骨发颤,气升丹田,差点炸雷的吼起来,若不是抱着苏小七,她早给裴川这口不遮掩的臭孩子一个巴掌了,什么叫也像你娘这么能生,她现在还是个没及笄的姑娘家,做什么要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