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并不晚,远不到休息的时候。实则季玄说完这话也未曾躺下,他沉默地开始收拾行囊,把昨天才拿出来的零碎物件又一件件放回行李箱。
荀或看着他的背影,看着看着就看不清了,目中影像在水光里扭曲变形模糊。
季玄与他似有心电感应,忽然回过脸来。
哭泣是一种状态,一旦开启能够维持数日。从烟火那晚开始荀或哭过不少次,原因简明无他只有荀餐餐,但这次的动机扑朔迷离。季玄量度着他并不复杂的情感面向,猜测问:“害怕?”
荀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季玄走到他跟前,手在半空停顿些时,最终还是抚上了他的头。
“不怕,”
季玄说,“没有坏人了。”
昨天对着一只黄色的猫,荀或在想自己是否喜欢。
然后他联想到了盛游洲,因为他确实对他有过懵懂的好感。盛游洲说得对,他的确是个同性恋,即便是在和宣菲菲最为热恋的那一秒,都不及身为同性的盛游洲送他到家楼下,俯身说“小荀,明天见”
的那一刻。
荀或所有的恋爱都很糟糕,盛游洲也好,宣菲菲也罢,他们是荀或没什么波折的人生里的最大波折。
乐观的人最怕处理负面情绪的崩塌,因为没办法处理,相关经验为零。因此随意理解自己的情感,像美好世界里的文明人,不去深究任何有可能带给他痛苦的事物,所以从不给与季玄的关系下准确定义,顶着朋友之名,行朋友不该的亲昵。
要承认,自己切切实实地动心了,精确回溯至相遇第一眼,门开时与季玄四目交接,那一霎的触电。
但荀或害怕恋爱与无果,故而为了避免触一轮的情感危机,一直困守安全区。
其实为什么到今天才明白。
季玄不会是盛游洲,盛游洲连他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
季玄不一样,他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荀或仔细擦去季玄伤口周围的尘灰,难得骂人的声音也软,像风中的棉絮:“盛游洲的脸是砂纸做的吗?怎么把你的手都蹭破了?”
“他避开了,”
季玄回忆,“然后我打上树。”
荀或又哭了。眼中水雾朦胧,洗得眼瞳更明亮,细密卷翘的睫毛相黏,眼睑下一道水痕。
“不要哭,小荀,”
季玄有些慌,“不要哭。”
荀或剪去创口贴多余的胶黏部分,小心翼翼地顺着季玄的指骨一道道覆住伤口,而后闭上眼睛仰起头。季玄呼吸一滞,觉得这副模样像极了在索吻。
“帮我擦眼泪,好不好?”
荀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