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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第1页)

“那依郎君之见是……”

“凶手我实想不出第二人来。”

雷刹点头。

暗涌(十七)

除了那个无来之处无归之处的小婢女还有谁能无声无息的杀了萧孺人?看似匪夷所思,可她却是唯一可能之人。

风寄娘道:“婢女阿巳的尸身一同被抛入荒坟野郊,如她不惜舍弃己身也要杀害的萧孺人,为仇还是另有图谋?”

雷刹道:“萧孺人身家清白,萧家人情往来亲朋故友均有迹可查,一命换一命,已是血海深仇,雁过尚且留痕,不会一点迹象均无?”

“那就是另有所图。”

“醇王妃曾道萧孺人身边的仆役,皆非出自王府,是醇王生怕萧孺人受了一丝的委屈,另遣亲信服侍,众仆身契都握在醇王手上。再后来萧孺人与醇王先后出世,身边随侍皆被赐死。生时茫茫无依,死后也是一群孤魂野鬼。”

雷刹抚了一下指尖,这事颇为棘手,身契官虽有备档,身死也跟着消去,再者醇王之死又有些蹊跷,皇家对此讳莫如深,自是多加遮掩。他压低声音道,“先秦盛行活人陪葬,前朝渐渐消弥,到了本朝更是禁除此风。不过,圣上因醇王早逝,醇王一干侍从婢女都被活葬墓中。这些人,已无迹可查。”

萧孺人身边的小婢女阿巳究竟从何处而来,又怎么被醇王选中带入王府之中,除了醇王和那批陪葬的亲信,已经无人知晓。

这个瘦弱的小婢女像一尾饱含剧毒的小鱼,怀着不可靠人的目的,在有心人的安排下,随着鱼群不露痕迹地游入醇王府,静静蛰伏一隅,耐心地等待着一个时机,刺出致命的一击。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萧孺人死,剑指……”

风寄娘美目闪了闪,“太子姜冲?”

“醇王与太子本就不睦,一桃能杀三士,一个绝世美人更能挑动兄弟二人刀剑相向。从东宫夜宴时,一步一个陷阱,无一不是为了让姜冲身败名裂。”

雷刹道,“就是不知,醇王死到底是不是意外。”

风寄娘踱步道:“观太子其人,性敏而乖戾,骄纵亦不失心机城府,虽说本性如此,但对自己的恶行不遮不掩,确实有五石散侵蚀心性所致。醇王案时,私下如何不可知,于外,太子却有几分贤名,他再厌恶醇王,也不至于在东宫众目睽睽下杀害亲弟。”

“正是,我宁信醇王弑兄,也不信太子杀弟。那时太子锋芒无人敢争,圣上又待他极其爱重,父慈子孝为其余皇子所忌惮。醇王在圣上心中虽有重量,却远远不及太子,太子杀醇王实是多此一举。”

承平帝估计也是思及此节,才信姜冲的辩解,仅月余便将醇王案定成了死案。

“然而,一子居高位,一子年少而亡,圣上心中怕也落下一颗种子,落在偏僻一角,扎下了根须。”

风寄娘侧脸扬眉轻笑,“继而太子所做的一件件大错小误都如雨露滋养着那颗种子,不至成荫,却如肉中之刺,隐隐作痛。”

雷刹轻倚在厚重的大架上,半张脸隐在暗处,令他的阴郁成了莫测。

“郎君为何沉思?”

风寄娘靠近他问道。

“我们无凭无据,所说种种不过推测,未必事实。”

玉乳香的香味仍像轻烟似缭绕屋,雷刹的声音也被变得晃忽,他道,“若一切真如你我之言,那背后之人又是谁?将一个亲王,一个储君,乃至一个帝皇玩弄于股掌之间。布下这等棋局非朝夕可成,又须多少势力可得?”

这样的势力又来自何处,在朝抑或在野,又是为了哪种目的。

奇香将消,书虫又从一书册中爬了出来,立起身,深吸一口,官帽颤颤,显是大乐不已。风寄娘俏生生地立在那,琼鼻秀口,裙角翻出一小块血一样的红。她的眉眼似乎寻常又不寻常,她仿佛和那只书虫一般,非是人间所有。

“一叶大师曾国运将消,魑魅魍魉渐出,太子之事似应此言。”

风寄娘平静道。

“我也听闻凡事有因有果,国运将消,太子的事是其中之一因,还是其中之一的果?”

雷刹追问。

风寄娘稍有怔愣,故作姿态掩去红唇,娇声道:“郎君这问难倒了奴家,是因是果,又有谁知晓呢?奴家只知,盛极而衰乃天之道,人力不可逆也。”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风娘子以为呢?”

风寄娘呵得笑起来,反问:“时也命也,副帅以为呢?”

她收起戏谑之态,与雷刹只隔一拳之距,素手贴在他的胸前,“副帅视奴家为异数,然而,副帅却与我同,副帅又是什么人?”

雷刹静静地注视着她,他似是不以为然,心里却是惊涛骇浪,他是什么人?母死而生,奇诡无比。自小血亲视他为异端,避忌非常,他寡情少欲,目识阴阳。

不过,他大抵应还是人,皮囊之下是一腔热血。

奇香燃烬,烛火跳跃然了一下,豆大的一点渐渐拉长,屋中茫茫白纱一点点褪去,月光般的明亮转成温暖桔色的火光。

小笔吏从一侧木架后转了出来,絮叨抱怨道:“怎也找不到旧卷,副帅下个令,好好归整这些籍册,平素也不觉得,翻找时实在费时。”

“明日喊录事差役来好好整理一番。”

雷刹回过神,合上手中的账册,道,“案卷已经寻得,对了,单什与叶十一可回了司中?”

小笔吏挠着头,有些吃惊:“竟已找着,还以为要翻个底朝天。”

又答,“叶郎君还不曾归来,单大哥倒在,吃得烂醉睡个人事不醒。副帅有事交待?”

雷刹道:“今日天晚,明日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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