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爹爹,因为击杀叛党有功,而功高莫过于救驾,虽然爹爹出身不高,亦被陛下封侯。
大周开国以来最为惊险的一次刺杀,贼人的剑锋抵达天子的咽部仅有半寸,再险一刻,国将不国!
后来,爹爹告诉她说,其实他也没有把握那一剑能够将贼人制服,幸而项贼已是强弩之末,当时力战而竭,最后那一击才终没有得逞。天子说,他这一生经历无数刺杀,但刺客却多宵小之辈,唯独这个人,当得上一世英雄。
林墨池认为天子的话冠冕堂皇。因为后来天子还是下令,对项家的后人斩草除根。
“爹,是女儿记错了吗?”
林侯沉默。
虽然无言,但他握住腰间佩刀的双手,在不住地发颤。
“这件事,爹已经知道了,你就不必再管。此事,我会亲自去求证。”
林墨池还要再说话,但林侯已然挥掌,是让她出去的意思。
她微微皱眉,隐忍不言,转身走出了主帅的军帐。
人去后,帐中只剩下了林侯一人,及至此刻他的手掌还在发抖。
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一点,但,万万不能,霍西洲万万不能够是项家之后。
项家最后一个后人,已经在十三年前的刺杀行动中身亡。
那个男人林侯至今还记得,是个英雄。他死之时,已经只剩下一条左臂,右臂在混乱的大战中被削去了。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的剑锋会刺穿天子的咽喉,一剑令九州震动,谁也没有料到,自己横空出世的一招飞星伴月,阻隔了他的剑锋。
他死时,目光中充满了震惊和不甘。
他是力战而竭。之后,天子下令,拾回他的断臂,用针线接上,将其安葬。
实话说,林侯之前没觉得霍西洲与他生得像。女儿在那场大战中曾经被他掳去,故此对他的印象极是深刻,她看见霍西洲,就想起了曾经满手是血掐她脖颈的项昀。
被女儿这么一提醒,林侯不禁回忆起霍西洲的面貌。这个还不足二十岁的少年,身材高大,肤色黝黑,鼻梁硬挺,坚毅的下颌角犹如圆月刀的弯锋。说话前,总要经过三思,方能动嘴唇。
项昀生就肤色白皙若腻,看起来似乎有西域胡人血统,然而家传武学,习性均来自于中原,力能扛鼎,驾宝马,携长弓,意气风发,除了眉眼嘴唇,与霍西洲截然不同。
只唯独有一点二人一模一样。
他这几日观摩霍西洲练剑发现,他的左臂比右臂更有力量,善左手操弓。
……巧合么?
……
天已擦黑,霍西洲结束一天的训练,回营房去,脱去自己的上衣,将里袍退到腰际。
床铺旁停了一只大桶,里头装的都是冰凉的井水,霍西洲拿去木瓢舀了一瓢水照着裸露的晒得发红的皮肤当头浇落。
一瓢下,水打在结实的壁垒分明的肌肉上,犹如飞瀑冲击这崖岸下屹立不倒的礁石般,飞速四散地溅开,最后汇聚成束,沿着他光裸的脊背滑下。
如是反复不止,很快帐中凹凸不平的路面已经聚满了水涡。
一桶水用完,霍西洲全身犹如烈火灼烧的感觉才终于平复下来。
他拿毛巾将自己全身上下擦干净,一遍又一遍地擦,直到彻底擦干,套上以前在马场娘子让罗子他们为他买的棉服,出了营帐。
还有时间,他想回马场看一看。夏国公府的那片马场与这边相去不远,霍西洲星夜策马徐回,停在马场外,就看见里边已经熄了灯火,人不知何处去了。
他下马,熟门熟路地牵着缰绳进去,将马牵进马厩,随后折回自己的马房。
房子里已经很久没有打扫了,朱八将这里挪作了他用,床榻搬走了,重新铺上了厚厚的一层柴堆。
只唯独角落里那个大铁箱子还在,里头压着几块马蹄铁,两卷破得只剩下残页的兵书。
霍西洲却觉得很好,很舒适,比这些时日在林侯的军营中更自在轻松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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