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为何突然这样问?”
姜月见抿唇。
一旁玉环皱眉头道:“老太医您就说吧,切莫多问。”
乔玄皱着白花的眉宇,想了想,道:“老臣行医几十年,从未用过给人改换容貌的医术,想来或许是存在着的,只是老臣孤陋寡闻了。”
姜月见眼色露出些微失望。
想道一句,既然乔老也不知,便罢了,她不再问。
乔玄沉思后,又道:“娘娘,但老臣以为,世间万物,皆有定法,譬如人之发肤,受之于父母,乃天性自然使之,若改头换面,实违背天道,其付出的代价,承受的苦痛与折磨,亦非常人所能领受。如无不得已,不需以这种摧残的违背人伦之法,只需用易容的特质皮肤敷在脸上,也可作短暂的改容易貌。”
姜月见怔了怔,“倘若,倘若不是用假人皮呢?”
乔玄摇摇头:“老臣虽然不知,如何确保易容术的成功,但老臣想,或许,用刀刮下脸皮,辅以削骨磨合,再用一种特殊的生肤蕴颜的药膏日日敷用,促使皮肤快速再生,能够达到娘娘所说的那种疗效。不过过程……”
姜月见最恨别人话说一半突然卖关子,急道:“过程会如何?”
乔玄叉着手,诚惶诚恐地下拜,吐字清晰:“会九死一生。娘娘。”
所以这种易容术纵然存在,也不大可能会有人使用。
人的脸都是爹生妈养的,改换容颜这有违孝道。再说,过程要经历九死一生和剥皮削骨的痛苦,就算对自己的脸再怎么不满意,也不会兵行险着到这地步。
万一失了手,人也就大半没了。
乔玄注意到,当他说完这一番话之后,太后娘娘的脸色突然变至惨白!
乔玄也惊惶不已,怕娘娘降罪,忙道自己只是胡言乱语,也并未真见过其事,全是杜撰,娘娘莫信。
可姜月见已经信了。
她两颊发白,咬着唇瓣上的粉肉,心想,楚珩会知道,改换容貌九死一生么?
他如果知道呢?
为什么一定要,把原来的皮囊剥下来,换上一张陌生的脸?
会不会……那很疼,割开整张脸,削去骨骼的外廓,是怎样一种凌虐之刑法?会不会……疼得根本不能忍受,就如同昭狱一十八道关一样!
可他是楚珩。
他怎么能够,如何可以……
这样糟践自己。
乔玄找补已经来不及,徒劳试图挽救,但娘娘得到了答案,后面的话好像一个字都听不进了,乔玄心里直咯噔,但愿娘娘只是问着玩儿的,他也是顺了嘴就那么一胡说,都是冷门的古籍里胡乱扫过一眼的东西,没有躬自践行,做不得真。
姜月见近乎失魂落魄地踏出寒止斋,又独行步出太医院。
几名女官差点儿跟不上,但追上太后娘娘的脚步时,娘娘拂了拂衣袖,道不必跟,让她们都先行退下了。
姜月见两足踏乘月色,不知何时,来到了太和殿。
仰头,凉风拂过眼眶,刮擦过眼帘下一排细密纤盈的绒毛,有种萧瑟的痒意。
为陛下值守太和殿的内侍,问娘娘安,道可要入内,却被娘娘挥退,道不必惊动陛下。
内侍回复省得,便不敢多事,眼睁睁地瞧着太后娘娘转道,往那兆丰轩去了,也不敢多嘴一句,默默叉着手,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见。
兆丰轩这个时辰了,灯油还燃烧着。
兆丰轩蹭了一半太和殿的用度,灯油是上等好物,烧起来灯光璀然,周遭明炽,苍白的光照在四壁,誊画出男子清隽的影。
他在那盏油灯下,提笔落字。
身后有无声无息的脚步,楚珩耳梢动了一下,似有察觉,但身体却稳如泰山。
那双柔软的臂,从身后,绕过他的宽肩,严丝合缝地搂向自己的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