邮柜后站着的女值班员梳着两条麻花辫,制服领口前围着一条手织围巾,一脸的苦笑:
“同志,这是组织上面的规定,不是我个人的要求。邻近元旦,又逢高考,县区寄信都比往常来的慢,而且你又是寄去燕京的,加急就更得加钱了。”
柜台前边儿的钟实秋依然身量瘦高,大冬天里穿着棉袄,也能瞧出身子骨的羸弱。
与上回所见不同的是,钟实秋面露些许焦急之色,一只手伸进棉衣口袋,摸索了两下,不由得略含窘迫地说道:“姑娘,能不能通融通融,我实在着急……”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之际,聂子航来到邮柜前,打断了钟实秋的话尾。
“我来付这位先生的信钱,要多少?”
“加急要加一元。”
这倒出乎了聂子航的意料,即便刚到手‘巨额’稿费的他,也觉得加急费用未免太贵了,毕竟半斤猪肉也才4角左右。
“怎么这么贵?”
“今年第一年施行高考,据说是被这方面影响的,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聂子航没再说话,从兜里掏出一张壹圆纸币,递给女值班员。
“我替钟先生付了,顺便再寄一封信。”
聂子航没注意到的是,钟实秋稍有惊讶地望了他一眼。
“寄去哪里?”
女值班员问道。
“上沪。”
贴上邮票,付过邮费,聂子航踏出邮局门槛时,意外地现钟实秋没走。
这是在等他?
“钟先生……?”
“先生两个字,可是不能乱叫的。”
聂子航停顿了一下,微微笑道:“我知道。”
钟实秋反而一愣,转口说道:“多谢你垫付邮票钱,我家里有茶,请你喝一杯。”
这话正中聂子航下怀!
虽然探究他人隐私是不礼貌的,但他的确对这位“钟老先生”
充满了好奇心。
聂子航佯装淡然,一笑应道:“却之不恭。”
……
钟实秋在苏钢厂职工大院里的居所十分清朴,一张书桌,一张饭桌,配上两三把椅子,书桌侧方立着比一人高出半个头的柜子,里头贮满了书册。
书桌临后窗之下,远望便是一片绵延的蔚青色山景。
钟实秋在灶桌泡茶,聂子航则参观性地走到书桌前,看见铺开的一张毛笔大字。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写的是《陋室铭》当中的一句,字迹苍劲有力,颇有颜楷的意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