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母子谁都不肯妥协,互相折磨,恨之入骨,世仇不过如此。
乐盈不禁感叹:“真乃亲母子!”
性格一样一样的,两人互相厌恶,但性格却如此的相似,多少有些讽刺。
李金忠又道:“最近京城风言风语,连刻薄寡恩这样话都说出来了,当今圣上只怕名声不够好,奴才倒觉得皇上他应该也不在乎什么名声。”
确实有不在乎名声的皇帝,但那些都是些昏君。
雍正有志向,有作为,尤其是他前面还有一个榜样仁皇帝康熙比着,他不知道多想要一个好名声,不然也不会亲自搞出《大义迷觉录》,让人在全国各地宣讲,为自己辩白啊。
只能说这对母子现在这么闹,四个字评价:两败俱伤。
德妃大张旗鼓跟皇帝对着干,在康熙朝,德妃从未犯过错,她是嫔妃中贤良淑德的典范,到雍正朝,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免让人怀疑雍正继位不正,逼宫亲父,威逼生母。
乐盈这时候以嫡母的身份坐镇后宫,她与雍正帝表演母慈子孝,顺势就让人把目光从德妃身上稍稍移开,让人觉得皇帝也不是不孝顺,他对嫡母就挺孝顺的。
雍正不光自己孝顺嫡母太后,他的嫔妃们也得过来宁寿宫孝顺太后。
皇后乌拉那拉氏每日带着主位以上的嫔妃来宁寿宫给太后请安。
不知道是因为夺嫡压力太大,还有前后有两个真爱李格格与年侧福晋,雍正的嫔妃真不多,贵人及其以下有多少人乐盈不知道,皇后除外,主位以上真就三瓜两枣。
贵妃(年侧福晋),齐妃(李格格),乾小四之母熹妃,弘昼之母裕嫔耿氏,懋嫔宋氏,宁嫔武氏,共计六人,打马吊都只够凑一桌半。
不过乐盈猜她们应该不会聚在一起喝茶打马吊,年贵妃一人独大,她与皇后的差别,也只有那朝服的颜色以及朝冠上的两支凤钗了。???然而在其他方面,皇后远远比不上年贵妃,年贵妃的兄长年羹尧是皇上的肱股之臣,她的儿子八阿哥福惠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这些无一不昭示着她才是实际上的后宫第一人,至于齐妃、熹妃等人,在后宫就是小透明一般的存在。
李格格年轻的时候嘴巴能说会道,是个讨人喜欢的小甜心,这些年日子过得不快活,面相看着刻薄了许多;熹妃与裕嫔挨着一起,两人有些畏缩,基本上不敢主动说话;懋嫔、宁嫔也都呆呆地坐着喝茶。
四大爷的后宫真是又闷又无聊啊。
乐盈与瓜尔佳氏在宁寿宫无聊的混日子,等待着德妃与雍正母子的另外一只靴子落地。
只是没想到这一日来得那么快。
五月二十二日,据御医来报,皇考皇贵妃已然进入弥留阶段。
康熙是个非常看重生恩的人,雍正即使再恨生母,也要去永和宫侍奉她。
他们母子之间的事还得自己来解决,乐盈可以配合他向天下人表演孝道,但不可能让德妃心甘情愿承认他这个皇帝儿子。
德妃陷入昏迷当中,雍正静静地望着生母,这是难得他与生母待在一起时宁静的时刻。
小孩子都有一个疑问,我是从哪里来的,直到渐渐大了,才晓得,哦,我是从娘的肚子里爬出来的。
他的兄弟们人人都有母亲,废太子生母早逝,皇阿玛连同母爱也一并给了他;敬敏皇贵妃过世前,也会想尽法子求得他照看十三,而他的生母明明活得好好,为什么他觉得自己就像从来没有母亲一样?
民间父母多哄着小孩子,说他们是从秽物堆里捡来的,雍正帝有时候想,可能他就是额娘从秽物堆捡来的孩子。
谁能真正愿意与生母走恩断义绝的境地?雍正看着德妃,几乎要落下眼泪。
突然见德妃睁开了眼睛,雍正立刻转身,负手背立,喊御医进来。
御医进屋把脉,拱手告罪,德妃到现在只能喝下几口参汤了。
屋里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留这亲生的母子二人说话。
雍正声音冷酷无比,“额娘不愿意接受圣母皇太后的称号,但这个称号最终会加在您的头上,朕已经命礼部在准备尊封太后的事情了。”
德妃微弱无力道:“人死如灯灭,死后的事情我也管不着了,随便你。”
她至死不悔,雍正愤而转头,“额娘,我也是您的亲儿子啊!”
德妃平静道:“皇上,你不要处处觉得旁人亏欠了你,我不欠你任何东西!你觉得我处处偏袒十四,十四待我至诚至孝,他值得我对他好,你呢,你为你的生母做过什么?你心胸狭窄,刻薄寡恩,任何人有一点小事得罪你,你便记在心里,就算是你的亲额娘,你也要一一跟她把账算清楚。你是先帝的儿子,但你不及先帝的万分之一。你这样的人,注定会众叛亲离。”
雍正咬紧牙齿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失态,他双眼赤红,问德妃,“额娘,你是否后悔生了我?”
德妃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你可真不像是你皇阿玛的儿子,孝康章皇后(康熙亲妈)之死成谜,先帝解开了这个谜语,但把它永远封藏在心里,你却傻到问这个问题,生不生孩子由不得我说了算,没什么后悔不后悔的,我唯一后悔的事就是当初该将你交给孝惠章皇后(康熙嫡母)抚养,从一开始就绝了你的夺嫡之路,我的十四就不会有今日的下场。”
说完这么长的一句话,德妃已经累得喘气,索性闭上眼睛,“你我无话可说,请你离开。”